曹操将这样的想法藏在心里,打算询问一下谋士们的建议。
他率先去找了最不受约束的郭嘉,而郭嘉显然没有令他失望,反问曹操道:“主公的继承人需要学习的是御人之法,搞文书的文臣需要学习文学,将军需要学习兵法,每一个人所处的地位不同,需要学习的地方就不一样,您让您的孩子与那些未来会成为臣子的人一起学习,可有想过自己未来子孙会如何?”
郭嘉所站的角度,是完全默认了曹操会成为天下霸主,他以人臣称呼其余臣子,将汉室帝王忽略到一边,这样的话,也唯有他这无所顾忌的人会直白的与曹操说,并且毫不避嫌。
这话,荀彧是绝对不会对曹操说的。
这样的想法一闪而逝,曹操正色道:“是我欠考虑了,只是当年的太学,却是为大汉培养出来了一代又一代学子。”
说着说着,太学充满了阶级禁锢的作风飘过了曹操脑海,他的声音微弱了下来。
诚然,知识是无界的,可若是谁都学习了帝王之道,难道未来所有人都能做帝王?
太学培养了那么多人,更多的是功勋子弟,而到了他们这一代,出现了多少诸侯?
曹操陷入了沉思之中,他置身于书房,思绪却已经飘到了十岁那一年,十五岁那一年,踏入小学,进入大学的往事之中。
重建太学,一直以来都是他心里的执念,知识是没有界限的,知识不该受到个别人的垄断,更不该成为豪门权贵才能学习的东西,当年印刻在他心目中的想法从未忘却过。
初心,最难能可贵的东西,是曹操至今为止固执地珍藏在心底的印记,可到底到了如今的位置,所思所想都不一样了。
“可以安排课程啊,”曹操说道:“教导一些所有人都能学的东西,就像是我们那时候被当做兵来操练,强健体魄,去学习农事,知道粮食得来的艰辛,被安排去野外生存,培养吃苦耐劳的坚毅品质……”而这些,他不仅仅想让追随自己人的后代们学会,更希望有更多的学子能接触到这些。
“古人都说,百姓若是懂得太多,就不会安分种地了,”郭嘉揉了揉眉心,觉得曹操的想法很危险。
“越学习,才会感觉到越无知,才会想要无穷无尽地去学到更多的知识,我始终在求学的路上,摸索着石头过河,将过去所学用出来,再感悟出更多的内容,有些事情,若是有更多的人知道,世道会变得更好。”曹操以系统先生们所说的话来说服郭嘉:“若是人人都知到道理与进退,都守礼仪有廉耻,真的会产生纷乱吗?我认为,比起愚民的手段,开化明智才是我应该去走的正确道路。”
曹操坚定走务实的道路,他不兴那些虚的,更不喜欢大家族那些繁文缛节,还有前朝时候名士为了德行,名气而做的一系列看似高风亮节,实际上很可笑的事情,他就觉得要是国家大权以后落到这群人手中才要完蛋了。
与郭嘉聊天令曹操畅快淋漓,他与氏族出身的荀彧不同,尽管心里更亲近与他互相扶持至今的荀彧,曹操去不得不承认,郭嘉是必不可少的,这种话也唯有与郭奉孝来说,才能够毫无顾忌,并且讨论激烈。
郭嘉目瞪口呆,好半晌才闭上了张开的嘴巴,他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摇头道:“主公,您可真会给臣出难题,您这样的想法,与世俗完全不同,所要走的路,将比想象中更曲折艰难。”
“儿时我就疑惑,为何蔡邕只是将孔圣人的部分言论,在我们看来再寻常不过的经义刻在石板上,就要顾及那么多,为什么太学里面那么多藏书只允许朝中权贵人家出身的学子,为什么有的人整日里碌碌无为混日子,能从太学混毕业,有学习的机会不去学习,有的人拼尽一切想要学习知识,却找不到门路,为什么知识会成为少部分人才有资格碰触的东西。”
曹操沉重道:“那是不对的,我那时候就对桥子说,那是不对的。桥子于我的想法一样,甚至有比当年幼稚的我更成熟的想法,他拼尽全力去打破这些禁锢,走到风口浪尖上,用血肉之躯去闯开那条血路,结果却是……”粉身碎骨。
郭嘉沉默着,听曹操絮絮叨叨地,宛如老年人追忆往事一样说起了曾经,他马上就要四十岁了,即将到达一个男人的巅峰年纪,在这个世道,四十岁就算是年长的长者了,五十岁就是高寿之人了,而曹操这些年来容颜不变,连皱纹都没有出现过,若是剃光胡须,说他二十多岁都有人相信的。
“桥子闯出的路是正确的,我看见了,”曹操轻声道:“先人用一生照亮前行的方向,我又怎能辜负先人的期望,与万千追随我至今的同道之人的期盼呢?做开创先河的人,固然前路艰险,可我是那种因为一点困难就退缩的人吗?!我可以做到!”
曹操将这样的想法藏在心里,打算询问一下谋士们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