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部景吾看着我将研磨机搬到他的办公桌上,神色是难以言喻的嫌弃。“真是不华丽”应该就藏在他好看的薄唇之后,他蹙着眉毛,到底没说出来,侧头喊桦地来帮忙磨咖啡。

迹部景吾对朋友很大方,各种意义上的大方,刨除残留在他身上的少年意气与为数不多的中二,几乎是最完美的贵公子范本——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哼,天真。

凡是和迹部景吾相处久些就不难发现,这人对女孩子的耐心简直少到注孤生的地步。国中时期我便有幸听他将为自己应援的女孩子们称为“母猫”。好吧,我得承认她们确实很吵,但我认为更多还是因为运动系少年的心思都没往恋爱上歪。再多的崇拜与尖叫的浪潮都敌不过获胜一瞬间带来的充实喜悦,这就是竞技的魅力了。何况迹部景吾注定不可能成为职业网球选手,更不可能将时间无度地挥霍。总有一天他要看着同龄的对手站上世界的舞台,然后转身投入到自己的职责之中。

哎,行吧。这么一想,帮他点忙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桦地的手特别大,正常尺寸的咖啡杯被他端着总让我感觉像什么过家家酒的玩具。我对他说谢谢,他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只向我点头示意。

太妃糖颜色的咖啡沫慢悠悠地打着转,我听到迹部景吾问,“关于柴田的事你听说了吗?”

“他又闹出什么动静了?”

迹部笔尖一顿,把一份报纸扔到我面前,日期是今天,发行时间是今早八点。“第六版右下角,自己看。”

虽然在移动终端与互联网的冲击下如今的纸媒已经呈现了急剧下滑的趋势,但我和迹部一致认为这种传媒手段尚不会早早退出历史舞台。总会有人钟爱纸张捏在手中的触感与说不明白的油墨味。

我在报纸第六版右下角的一个不起眼的格子里找到了迹部景吾想让我看的东西——

【据悉,昨日17时整,柴田阁铸建设集团已根据《破产法》向法院申请破产保护。】

“哇。”简直天灾级别的人祸。我不咸不淡地感慨道,“难道这就是柴田文次近来变得如此粗鲁暴躁的原因?”

“谁知道呢。”听完我的话,迹部嗤笑一声。即使他不能明确表态,我也知道在打了柴田文次这件事上迹部是站在我这边的。果然比起我的以暴制暴,还是无故欺凌后辈要更加惹人讨厌吧?

“不过,”话音一转,迹部眯起眼睛陷入回忆,他修长的手指轻点着眼下的泪痣,“柴田这人虽然一直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实绩,但品行倒还算端正。”

“你的意思是他以前不像会欺凌别人的类型吗?”

“啊嗯?”他的眼睛亮亮的,目光织成的网牢牢将我攫着。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眼角也随即扬了起来,“比起某个把坐在屋顶上看星星的赤司征十郎当成心情抑郁想要寻短见还强行拽了下来的家伙,这点看人的眼力本大爷还是有的。”

啧,又翻陈年旧帐。我被他的嘲讽刺痛,气愤之下偷偷摸摸地用重力操作往迹部的咖啡里放了好几块方糖。

冰帝校规明确规定,校园内不得任意使用异能与个性,一经发现严惩不贷。

迹部景吾并不知道我是个重力使。我能和他见面的场合根本用不上重力操作,来到东京后我也鲜少发动自己的能力,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我只是个无个性的普通人——虽然脾气大了点,脑子聪明了点,做事时不时冲动了点,防身术学得好了点……但总的来说,我在他眼里就是个普通女孩子,不会围着他尖叫,哄一哄还能当账房丫头。

去年一年我瞒得很好,今年也会继续隐瞒。我知道迹部迟早要发现端倪,但是在他彻底戳穿之前,还是保持点神秘感比较好——这样就算恶作剧大成功,他也不会往我身上怀疑。

“柴田家要是不出这种意外,你难道会觉得是我先挑的事?”我把报纸叠好,有些尖刻的问。

他掀起眼帘,回我一个你是白痴吗的眼神。

今天是我返校的第二天,行课顺利,没有瞌睡,老师也没再喊我去办公室喝茶谈话。偶尔有人会在背后指指点点,可只要我一回头,那些窸窣又会四散开来。

每个学校都以培养出品学兼优的学生为己任,冰帝这种注重声誉的名门更是容不得污点。暗箱操作潜规则?有啊。但是在这么多双眼睛与一山更比一山高的阶级面前,可操作的空间太小了。

即使我有理有据,但我诉诸了武力。仅是停课三天的惩罚,在其他学生看来难免要产生“平平无奇中原深海居然真的有背景”之类的遐想。要阻止这群眼界与心思远超同龄水平的人精们脑补过多是不可能的。

迹部景吾看着我将研磨机搬到他的办公桌上,神色是难以言喻的嫌弃。“真是不华丽”应该就藏在他好看的薄唇之后,他蹙着眉毛,到底没说出来,侧头喊桦地来帮忙磨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