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央痛苦地生下了孩子。她思虑许久,甚至连我也没有通知,在生下孩子的第二个月抱着尚且未命名的孩子逃亡。她要以死谢罪,为自己无法沉冤得雪的父亲,为自己毁于一旦的家族。她也打算在自己香魂逝去时,也结果了江琴之子的性命。”
“那夜,我和月央一手创造的密线告诉我,月央死了。她被赶来救子怒极攻心的江琴亲手杀死。我知道,我留在那里等来的只会是一次灭口。于是我就连夜奔逃,狼狈不堪地逃离已被江琴控制的杜家。”
杜箫话语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压抑的痛苦低泣,似负伤孤狼,在皎皎圆月下石窟内独自舐伤。她呜咽道:“我时时在痛恨自己。我守孝后还耽搁在乡下独自成婚生子,若是我早些回去,是否就能够提早发现江琴的包藏祸心,这样就不会酿成这一场灾祸……”
小鱼儿什么也没有说。他只是在安静地聆听,听着那个在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迷死人不赔命”的过往。她,终究是个可怜可悲的女人罢了。
杜箫揉了揉眼,接过对方递来的布巾,拭去红肿眼眶边的泪珠,勉力微笑道:“我抛弃了我的女儿,把她托付给了跟我一道回乡的一个姐妹。我不能让她跟着我这个心中只有复仇的娘亲生活,那样会毁了她。你大概还不知罢,她就是玥儿。”
长久死寂。月光苍凉,洒在女人苍白的面孔上。
小鱼儿轻叹道:“原来是这样么……”
他心底却也在盘算。江琴,是当年江枫的书童。想来他对移花宫主出卖了江枫夫妇后,燕南天以为江琴在恶人谷,来到谷中后被恶人们围攻。而他倒是乐得逍遥,到了江南安稳扎根,成为一代大侠江别鹤。
杜箫握紧拳头,瘫软地坐在江岸上急促喘息着,没有说话。她平复片刻,扭头静静注视着小鱼儿,绽开一个笑容,喃喃道:“这些陈年旧事,我已经好久没有跟人提起了。”
小鱼儿道:“你让我知道这些,是不是要我帮你?”
杜箫嗤笑道:“帮我?你只怕不忍下手罢。只不过是找个人一吐为快罢了,你小子虽坏,却并非那种混账,我只好说给你听。”
她低垂眉眼,一时之间竟媚色尽敛,柔顺似水的娇娆面貌。她柔声叹道:“哪有世人会不为情所困?莫说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连我……”
杜箫欲言又止,梦游般抬起头,扯了扯嘴角道:“你既知道了一切,想必自有打算。我有些累了,先走了。”
她站起身,小鱼儿扶了她一把。杜箫走出几步,没有回头,却淡淡笑道:“你若想找我,不妨到安庆西街,‘福落’客栈。”
正午,烈日高悬。
赵家庄门外摩肩接踵,车水马龙,尽是些老板商贾,来向赵家主人赵香灵汇报生意。一旁空地上,赵家家丁三五成群地聚在一处,其中就有小鱼儿。他仅仅用了一个早晨的时间,就和这群家丁们打成一片。
汇报生意的人们渐渐散去了,家丁们也逐渐涌入正厅。厅中主座上端坐的长髯老人正是铁无双,一旁坐着赵家主人赵香灵,另一边则坐着两个长相极为相似的胖子,一个叫做罗九,一个叫做罗三。
小鱼儿昨夜在一旁看到,这两人故意隐瞒了自身的武功和家世背景,连铁无双赵香灵这样的老江湖都没有辨识出来,实非好惹的人物。按他的估测,这二人绝不会在十大恶人之下。
小鱼儿随处找了块青石坐下,咬着根草茎眺望远方,暗忖道:“若是我算的不错,只怕现在他们就要到了。”
就在这时,只听门房那里传来一阵人语声,道,“相烦请将名帖送上贵庄主,就说在下前来拜访。”
门房道:“抱歉得很,我家庄主正午从来……”语声突然顿住,像是瞧见帖上的名字吓了一跳。
小鱼儿听得那语声,又是紧张,又是欢喜,喃喃道:“来了来了,果然来了。”
那家丁已匆匆忙忙上前厅,捧上名帖。刚刚将那些老板们三言两语打发的赵香灵正端坐喝茶,皱眉接过帖子,但瞧了一瞧,便不禁动容失声道,“江南大侠江别鹤来了。”
铁无双耸然长身而起,还未说话,厅外已有人朗声笑道:“江别鹤前来求见庆主,庄主难道不见么?”
两人大步走上厅前石阶,前面一人神采飞逸,正是江别鹤,后面跟着的却是个丰神如玉的美少年。
再后面竟还有一顶绿呢软轿,轿帘深垂,也不知里面坐的究竟是何许人也。
赵香灵一步抢出,开始和江别鹤一番客套。小鱼儿却也懒得听,闪入一旁的厚重屏风后,仔细打量起那些跟随的侍从们,想抓出些蛛丝马迹。
“月央痛苦地生下了孩子。她思虑许久,甚至连我也没有通知,在生下孩子的第二个月抱着尚且未命名的孩子逃亡。她要以死谢罪,为自己无法沉冤得雪的父亲,为自己毁于一旦的家族。她也打算在自己香魂逝去时,也结果了江琴之子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