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郎倏然抬眼,近乎狠戾,苍白纤细的手指攥紧了床帐,长声冷笑道:

“好,你们都是胸怀坦荡义薄云天,是我卑鄙无耻!但我问你,你可曾真的思虑过你我前程?抑或你是死是生,你浑不在意,更是从未想过我该怎么办!”

“我杀他是为了你,更是为了我自己。我娘早已仙逝,爹爹和杜箫也死于非命,你是我唯一挂心的人,你、你若也……我又何苦活着?!”

江玉郎曾经是秉持“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人,他也怕死怕得要命。可以说,江玉郎现在仍是怕死的,但他怕的是在这繁华世界千般风流还未尝遍时遗憾的身死。但小鱼儿若是不明不白因此死去,他身旁最后一个亲密的人都已远赴黄泉,他简直不敢想象其后会是怎样的一种生活。许是行尸走肉,纵欲彷徨,沉沦酒色,浑浑噩噩渡过一生。

少年深深地呜咽,细若蚊蝇,低喃:

“便是我自私罢,可我只是想要你活着,我们一起活着……”

小鱼儿怔怔地望进他的眸子。

那双眼带上猩红血丝,甚至含着湛然泪光。情仇爱恨,交缠不息。

小鱼儿相信他们彼此之间的感情,但时至今日,才恍然幡悟,江玉郎真真正正有着与他同生共死的决然。

并非荒荒唐唐一场戏,而是那粉墨登场的戏子,早已将他写进了全部余生里。

你若钟情,我自不负。

他不愿负他。

他一时甚至想说出深埋心底的那个唯有他和万春流知道的秘密,但小鱼儿还是艰难地咬紧了牙关。

只要他爱他,只要他信他……

小鱼儿轻轻掰开江玉郎攥得泛出病态惨白的手指,俯下身吻了吻他的额心,低声道:

“好孩子……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