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谢……谢将军,饶命……啊”小黑知晓谢婉亦是逗他,只管耍赖求饶。

“婉儿姐,”锦儿见谢婉来了,忙扔了雪球,过去雪人身上解了斗篷,抱过来递与一身白棉袍的谢婉,又拉着她胳膊看看,抬头问道,“今天这伤可好些了?不要使力气啊。”

谢婉松了手,笑答,“无妨。只是——不能打雪仗了。”

锦儿微微一惊,未曾料到身为将领,谢婉居然也会跟兵卒一起胡闹。还没回过神,就听得简辽的笑声由远而近,“便是打了,你也是输!”

谢婉狠狠地瞪他,低头对锦儿说,“今天你代婉儿姐上阵,看你的!”

锦儿小拳头一握,道,“婉儿姐放心!一定不输!”

不多时聚集起来不少的兵卒和军士,众人从三三两两的各自玩闹逐渐变成几拨人互相追打,操练场上雪球横飞,笑声不断。锦儿年纪虽小,却丝毫不示弱,常常左躲右闪,找准时机狠狠还击。谢婉看得很是欢喜,正笑着,却听得简辽在一旁赞许地点头道,“这孩子的身手很是了得,倒是个可造之材。”

谢婉的神色突然一敛,不答话。

简辽见她如此,略有些惊讶,“若不是为此,你为何让他读兵书、习剑术?”

谢婉低下头,依旧不做声。

简辽想了片刻,又道,“你再好好想想吧。莫要埋没了他。”

简辽的话确是一片诚恳,谢婉心中却倍加沉重,她半晌才轻声回答,“他还是个孩子。”抬头之时,简辽已经走远了。

第6章 六

初雪之后,一直到来年的二月,天气始终是天寒地冻,然再也没有下过雨雪。这无疑在去年大旱的惨状之上,又添几分灾情。敬帝一筹莫展,只得采纳激进派谏言,对权贵、商贾加征重税,以补充国库,用于救济灾民。但此举无疑引起了富有阶层的不满,各种权力暗流开始涌动。四方小规模的争斗,亦断断续续,此起彼伏。

三月过半,始见天气回暖。谢婉偶尔出外巡视,除有日常兵卒军士随行之外,也会带上锦儿。

“锦儿年纪尚小,每日禁足于营中,长此以往终是不妥,不如让他随我出去巡查,见一见民情民风。”谢婉对简辽如是说。

然而谢婉所说的民情民风,并非字面上那么轻松。持续的天灾和战乱,不乏离乡背井之人,流落到富庶的天阑城,街头衣衫褴褛的乞丐随处可见,兼有卖儿卖女,甚至卖身求葬者。锦儿对这种场景,真是再熟悉不过,然而心中的触动,却无法因为司空见惯而削弱一丝一毫。穿街而过,至城外,又见河边垂柳皆是秃枝,刚长出的嫩叶已被灾民摘取充饥。谢婉见状,始终眉头紧锁,一言不发,此后每次出外巡视,都会带些面饼,沿路赠与饥民。

然而这一日,面饼皆已分送完,却遇到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死死抱住兵卒的脚,颤巍巍地嘤嘤啜泣,“军爷,救我奶奶,她……她已经……四天没有吃东西了……”兵卒赶紧将她从地上扶起,过去试了一下老人家的鼻息,转过身来,摇摇头。小姑娘“哇”地哭号了两声,突然身子一软,瘫在地上。谢婉一惊,上前几步将小姑娘抱在怀里,问军士要了水壶,一面吩咐锦儿速去前面的摊子上买两个馒头来。锦儿一跺脚,转身就跑。不多时,他捧着几个热乎乎馒头回来的时候,却见小姑娘由一旁的军士抱着,谢婉负手而立,一动不动。

“婉儿姐……馒头……”

“不必了。”谢婉缓缓道,转身又吩咐兵卒,“你将她们祖孙二人就近葬了,再回大营。”

锦儿瞬间愣住,手一松,馒头一下全滚落到地上,被周围的灾民一哄而抢。他只站着不动,狠狠地咬着嘴唇,眼里有泪,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回大营还没有把板凳坐热,便有军士疾步进帐来报,大将军病重,让谢婉马上过去。

谢婉脸色一凛,唰地站起身,衣摆将椅子哐当带倒,在场所有人都猛地一抖。她弯腰将椅子扶起,一面使劲咬牙稳了稳情绪,仰起脸速赶去大将军处,一直到掌灯时分都未回来。锦儿留在前厅,心里七上八下惴惴不安,焦急地不时往门外张望,四更天过,才见谢婉从外面进来,红色斗篷被夜风使劲拉扯着,她却未有一丝摇摆,面色苍白,双眼有些红肿。

锦儿端了热茶上来,她饮了两口便搁在一边,命锦儿自去歇息,不必在跟前当值。锦儿乖巧,不再多问,只出去端了两盘点心搁在桌上,微微一躬身,退了出去。至天明时分,两盘点心已凉透,却依然完好未动,置于桌上,谢婉一身着黑,早早地便径直往大帐中去了。

“哎——谢……谢将军,饶命……啊”小黑知晓谢婉亦是逗他,只管耍赖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