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明昊仍与周祯僵持着,坚决不肯下船,朝着岸上嚷道:“你们实在是太放肆了!太子殿下在此,不行礼,不迎驾,是想造反吗?”
岸上饮茶之人淡淡一笑,恍若未闻,长指微微旋过茶碗,道:“这凌霄峰的径山茶香气清馥,汤色莹亮,本是极好的,所谓‘产茶之地,有径山者,源者自然,出者多佳,至凌霄峰尤不可多得’。姜卿府中的茶碗是由越州窑所产,质如冰玉,最衬径山茶的汤色。由此可推知,用以生火、煮茶、取茶以至盛取、清洁等一应用具,无一不是用了心的。”
姜副将听了不免心中得意,却见夏侯凉夜将茶水胡乱向外一泼,皱眉道:“可惜啊可惜,此茶精华之气却因一物之差,全然散却了。”
姜副将当即大惊失色,跪倒在夏侯凉夜脚下,慌张道:“是臣的疏漏,臣等粗鄙之人,不懂这其中还有许许多多的讲究,还请太子殿下提点!”
明昊远远听见姜副将所言,大惊,怒道:“姜贼!果真是贼子!太子殿下现下正在你身后好端端的,你此刻却唤谁作太子殿下?从前我见你跟在齐易身后只敢做些阴诡手段暗害太子殿下,也算懂得些廉耻,如今你可是越来越不要脸了,竟明目张胆地造反!”
夏侯凉夜幽幽道:“煮茶用水,以山水为上,江水次之,井水最下,怎么姜卿连这个都不懂?”
姜副将也不顾那浅滩乱石密布,立刻重重磕了几个头,额角渗出丝丝血斑,一时刺痛不已,却也顾不得了,连声道:“都是臣的疏漏,都是臣的疏漏,臣保证绝不再犯,还请太子殿下息怒!请太子殿下息怒!”
夏侯凉夜笑着将姜副将扶起来,道:“姜卿将来可是国之重臣,岂能无端行此大礼?不过一碗茶罢了,何苦如此。”
见此荒唐景象,明昊几欲呕吐。
夏侯坤心知如此僵持不是办法,如今对方领阵在前,高牙大纛,正是气势正盛,自己这厢还需得顾及两个弟弟,而明昊不事武功,若无祁望相助,单凭他和澹台林二人,实难单凭武力破此局。
如此一想,便即一跃上岸,径直走向夏侯凉夜,道:“凉夜,你这是在做什么?岂非太不知礼!”
澹台林担心对方居心叵测对夏侯坤不利,忙跳下船,握紧利剑之柄时时警惕着,明昊亦紧随其后。
夏侯凉夜稍稍向来人偏过头,哂笑一声,并不抬眼看他们,只冷冷道:“姜卿,什么是不知礼?”
姜副将连忙道:“大皇子见太子殿下不行礼,直呼太子殿下名讳,此是为大不敬。”
明昊气道:“太子殿下十四岁时便跟随皇帝陛下攻下丹斯国,又连征西北各部落,屡立战功。更不必说两年前,殿下罢沃可族战事后班师回朝,一骑一箫,风动帝京,见之忘俗,还得了‘少年回鸾花如雪,千芳落尽一曲中’的美名。这样的话,放你们主子身上,你们主子担得起吗?”
夏侯坤用眼神示意明昊不要急躁,并不理会姜副将的胡言乱语,仍向夏侯凉夜问道:“父皇何在?”
夏侯凉夜一抬眉,仍示意姜副将作答。
姜副将道:“数日前,大皇子借口离京,实则暗渡陈仓,违抗陛下圣命,命部属率镇戍军进帝京,欲逼陛下退位,所幸得太子殿下领三千府兵进宫勤王,以一敌百,终是有惊无险。陛下深感其德,亲授白玉交龙钮‘承天福延万亿永元极’之镇国玺,是为我九辰监国太子殿下。”
他嘴角一撇,道:“逼位一事,陛下甚为寒心,震怒之下,本欲赐废太子死罪。可叹太子殿下圣德,顾念骨肉亲情,对同胞兄弟不忍重责,央求陛下只废黜了事。满朝皆知,大皇子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自是不会将君臣之道放在心上了,可事到如今,大皇子还是通些情理,下跪谢恩吧。”
夏侯坤冷哼一声,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