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他又发现自己压根无法说服自己。因为他不得不承认,自从安娜不幸难产去世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将注意力放置在家庭之上了,包括他那可怜的亲生女儿埃莉诺。不知不觉中,埃莉诺竟然都已经十四岁了,竟然都已经长成了一个小大人了。而格里沙却直到这时才猛然发觉,原来他和埃莉诺之间的关系是那么的疏离与陌生。

前些日子,埃莉诺依照惯例给格里沙寄来了一封信,信上和往年一样,写满了她在霍格沃茨经历的生活琐事。但这一次,唯独这一次,信件里还出现了一句从前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话语——“庞弗雷夫人告诉我,我的病情好像越来越严重了。不过我认为我还能够支撑到毕业,所以不用太担心我,亲爱的爸爸。”读完了这封信,格里沙说不出自己的内心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安娜是他的毕生挚爱,也是他唯一所爱,只可惜她却在她最美丽的年华里香消玉殒了。而无独有偶,埃莉诺继承了安娜的眼睛与性格,还有……安娜身上那既是诅咒又是嘱咐的能力。

“就像我之前向您提及的那样,”就在格里沙缄默不语之际,里德尔的嗓音将他再一次拉回了现实,“自从了解了您女儿的情况后,我一直对此深感忧虑与遗憾。如果可以的话,同样作为斯莱特林的校友,我很希望我能够为阁下您的女儿提供一份力所能及的帮助。”

格里沙抬起眼皮看了里德尔一眼,深色的眼中仿佛有一对锋利的刀刃,毫不留情地撕破了里德尔虚伪的皮囊。

“这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里德尔先生。”格里沙一边说着,一边点燃了下一根烟,“你我都清楚,我女儿的‘病’,可不是随随便便找一个圣芒格的治疗师就能够治好的。作为神秘事物司炼金术高等研究所的一名工作人员,我也很清楚如果想要让她彻底恢复正常,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黑魔法,我想只有黑魔法能够做到,不是吗?”

汤姆·里德尔依然保持着微笑,保持着专属于他的优雅与得体。

格里沙接着吐了一口烟。

“你知道吗,里德尔先生。”他自顾自地询问道,“自从埃莉诺三岁之后,我就已经意识到——她和安娜一样,是一个特别的存在。有的时候我甚至会冒出一些极为阴暗的想法。我在想,如果埃莉诺没有出生的话,安娜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死去?埃莉诺是不是才是杀死安娜的‘罪魁祸首’?可每当我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我又会感到极其的愧疚与不安。埃莉诺是我和安娜爱的结晶,让她出生也是安娜自己的选择,我想她并不后悔做出了这个决定,哪怕她为此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她在临死前一直不停地叮嘱我,让我好好地照顾埃莉诺,并且尽快地再为埃莉诺找来一位后母——哦,当然,她没办法开口说话,这些话都是她使出了残存的最后几丝力气,为我写在羊皮纸上的。然而,时至今日,我却连她的一个愿望都没能实现。”

里德尔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聆听着。

格里沙接着说道:“作为纯血,我其实并不排斥您的所作所为,里德尔先生。我女儿的母亲虽是一个哑炮,但从血统上来说,她也是一位毋庸置疑的纯血。换而言之,你们的各种活动实际上并不会波及或是影响到我们父女两人的生活。因此,我想你和我也比任何人更加明白——如果不是为了埃莉诺,我是根本没有可能会考虑加入食死徒组织这件事的。”

事实上,格里沙·格莱斯并不排斥汤姆·里德尔。哪怕有许多纯血认为他只是一个惺惺作态的伪君子,哪怕有许多知情人由于知晓他的真实血统和对他心感抵触,哪怕整个魔法界中有无数的非纯血巫师将他视作嗜血的恶魔。但作为一名旁观者,格里沙不仅不鄙夷里德尔,相反的还有一些欣赏他。

他的出身算不上好,不,更加准确的来说——他的出身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糟糕透顶。可就是这么一个出身低下的混血男孩,在经历了许多年的磨砺之后,竟然能够凭借着一己之力站在纯血势力的巅峰。光是这一点,汤姆·里德尔就足够令格里沙对他心生敬佩了。

只可惜,格里沙从来就不是一个感性的人。有许多人都认为他当初和安娜结婚是一个感性到了极点的决定,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决定对于他而言是多么的合情合理。如果当初他选择的人不是安娜,他的家族很有可能会将他和一个他根本不爱的木头美人/丑女捆绑在一起,而这一绑,就是一辈子。相比之下,和安娜私奔从表面上看虽然荒唐至极,可实际上,这已经是格里沙在当时的唯一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