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从刀盒里取出一把手术刀,在昏黄的小灯下熟练地把玩着,“10号刀开膛,不需要『插』吸血管,在2秒钟内取出脾脏正中央的子-弹碎片,同时修复脾门处血管与神经的损伤,然后缝合伤口……这是初步构想。别担心,我会去找几个活体来练下手的,实际操作时会更稳妥。”

这个房间密不见光,零下20度的低温,让每一句呼出口的水汽都在顷刻间结成白雾。

白木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四周的森然冷意,明明是朝气蓬勃的年纪,他那双乍一眼看去还有妩媚之意的丹凤眼里,却冰冷得有着一种超出年纪的凌厉感。

“然后再给我八个月……不,只需要五到六个月的时间,我就会制定如何取出你左心室子弹的手术方案。”

他的神情专注而执着,那双眸子能融化屋子里所有的黑。

“考虑到你长时间陷入昏迷,脑内神经也受到了一定损伤,我也会为此做出准备……山森教授夫『妇』是这方面的专家,他们很看重我,不枉费我当年特意选中了他们,只要我需要,山森夫『妇』会为我牵起所有我需要的人脉和资源。”

外面的天亮了,这房间依然昏暗而寒冷。

奈须白木从地上站了起来,凝视着白色手术床上躺着的男人。

男人静静地合着眼睛,房间里这么静,却听不到他呼吸的声音。

他的心脏里还有一颗没有移除的子弹,在零下二十度的环境里,并不会蓬勃跳动。

这理应该是一个死人。

“对不起,我没能按照你的期望,成为一个建筑师。”

奈须白木平静地看着他,虽然在道歉,却没有几分诚意,“也没能按照和你的约定,当一个好孩子。”

男人不会回答他。

奈须白木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带着黑色指套的左手小指,莞尔一笑,“……谁叫你死了呢,没人管我了。”

他的动人心魄,不在于丹凤眼笑起来时的芙蓉冰破,也不在于周身出尘冷漠的寒雪气质。

而在于那双眼眸里流淌的深邃夜色,有着震撼的漆黑。

这一刻,他不是走在阳光下的天才模范生,而是在绝境开出的一朵恶魔之花,妖异而危险。

男人床边的墙上,挂着一张裱在玻璃框里的旧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还是生前音容,他个子很高,下巴上总有一点胡茬没及时刮掉,但却不显得邋遢,还为俊朗的容貌多添了几分潇洒,即使不笑,也有着令人放心的可靠气度。

他身前五个小孩子,吵吵嚷嚷地抢着最前面的镜头,却有一个稍大了几岁的男孩,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他五官昳丽,神色却冷漠,似乎是在躲避镜头的聚焦。

那是四年前的少年奈须白木,他那时候还留着充满叛逆感的长发,因为心智早熟,才13岁的脸上已经有了超出年龄的漠然。

若是遮住照片上他那双冷漠凌厉的眼睛,只看还没来得及长开的脸和身体线条,他看上去,甚至有些像一个留着黑长直的漂亮姑娘。

照片上的他脚边放着一个提杆箱,身上背着包,在火车站前即将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