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一次地目瞪口呆。一壁与我纠缠,一壁向润玉提议,两头交易,两头算计,双重保险莫过于此。不过啊,若反过来想,为了将我推上天后之位,竟然连“心甘情愿替仇人去死”这种谎言也说得出口,还真真是用生命在做媒。挖空心思地替平生最恨的两个人牵上红线,这“红娘”称得上是感天动地了。
“或许……我们真应该给她发个’安慰奖‘。”我不停地眨着眼睛,强行抑制自己翻白眼的冲动,“毕竟,穗禾这红娘,当得还真够辛苦的。”
“或许,我们真应该谢谢她。”润玉戏谑道,显然毫不费力地看穿了我的心思,“只可惜,我当时的说法是……”
“即便我不得不亲自去封印无量山,也照样有本事确保,她这个满手鲜血的天界叛徒,将会死在我的前面。”
我没有立刻接话,只是停下脚步,定定地望着他。虽早已料到对方会拒绝穗禾提出的条件,却未曾想到竟是这般直截了当。我欣慰、高兴,同时却又痛苦。即便知晓这极可能是个骗局,但若是能重来一次,我恨不得逼着润玉当场许下强娶自己的诺言,再用赤霄逼着穗禾践行承诺。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看来,若有来世,魔后还真应该彻底转行,去做个事业顺遂的红娘。”
我望着天空,笑得眼眶发烫。就在不久之前,自己还为赢了魔后而沾沾自喜,而如今,在她的反戈一击之下,最终谁又能胜过谁?
两日后,在一个无星之夜里,穗禾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璇玑宫门前。黑发、黑衣、黑斗篷,不见珠翠,不施粉黛,宛若黑夜中的暗沉鬼影。
“我压根就没打算遵守誓言。”对方开门见山,用的依旧是那种可恨的、嘲弄式的口吻,“锦觅,你若真长了颗聪明的脑袋,便早该知道……凡是没立过上神之誓的诺言,统统都做不得数。”
“我恨你。恨你轻而易举地夺走了旭凤的心。恨你,明明见识浅薄一无是处,却偏偏能得到天帝和魔尊全部的爱。”
“润玉,我也恨你。恨你算计了旭凤!恨你将我们逼入绝境,削去神籍,此生不得不流落于天界之外,然后再冠冕堂皇地说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当然,我也知道,就凭我那点微末道行,压根就奈何不了如今坐拥天下的你。”
“天帝陛下,你得到了心上人的回应,得到了天凡花冥四界的顺服,但你,终究不可能什么都得到。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六界之外,亦有上清天。”
“至于我……即便那时早已死了,在知晓你征服六界的美梦破碎的那一刻,也会在鸿蒙中笑出声来。”
“我知道你心术不正,早前便存了征服魔界之心,以至于这五百年来,整个天界蠢蠢欲动,一刻也没消停过。你那群得了失心疯的手下们,先是强抢了忘川,现在又对着边境摩拳擦掌,恨不得即刻就更进一步。”
“哦,对了。到如今,明眼人都看得出,在妖界之乱结束后,若身为天帝的你还有一口气在,必将率大军重征魔界,彻彻底底地——”
“魔后此言差矣。”
在这接二连三的嘲讽和指责面前,或许也只有润玉还能心平气和地说出话来。不但没被对方的挑衅所影响,还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准确无误地按住了我正欲偷袭魔后的手。
“方才那些关于征服六界的野望,本座当之无愧。可有一点尚需明了。”
“即便在妖界之乱后,身为天帝的本座早已经死了……”润玉端起杯子,当着魔后的面气定神闲地品起了茶,“继任天帝,以及未来的任何一届天帝,都同样可能继承本座的衣钵,直至六界拜服在同一个人的脚下。”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本座即便没有乘凉的福分,至少还可以趁在世之时,在忘川的对岸,埋下足够多的种子。”
“佩服,佩服!”穗禾面色不改,拊掌而笑,“润玉,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今日,也没有白白过来找你。”
“既是恨一个人,自然喜欢看他求而不得的样子。就像那树梢上那只最大最红的苹果,明明每日都能看见,可踮起脚尖来,却总是差上那么一点。”
“我骗了你,却也没有骗你。我自愿开启封印,替自己所恨之人去死。”
“至于代价……天帝陛下,我要你立下上神之誓。”
“承诺整整五万年内,不得主动与旭凤为敌。不得纵容麾下的任何人与旭凤为敌。在这一期限内,只要你还活着,即便不做天帝,也必须阻止继任者与旭凤为敌。”
“只要我答应她一个条件。”润玉静静接道,“至于这第三件事嘛,便是她的条件。她要我以花界作胁,强娶你做天后,行完大婚之礼,以便让魔尊彻底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