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却看不得他这样闲适,抬脚在他腿上一踢,“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陈启文和她眼眸一对,“姑娘眸光清正,不像是杀人如麻的恶徒。”
那姑娘眼神闪烁,偏头看向地上的兔子。
那只兔子通体雪白,一双眼睛红如宝石,鼻子也是干净温柔的粉色,既不肥硕也不瘦弱,皮毛油光水滑,很招女孩子喜欢。只是脾气有些凶。
陈启文试探道:“姑娘也是兔子?”
“是。”姑娘神色坦荡,“我并不想与你家主人结仇,但我家奶奶是一定要救的。”
月兰姊妹曾在这里住过一段时日,陈启文与她们相处久了,没发觉什么与凡人差异过大的地方,便不觉得生性善良的妖怪是可怕异类。
对方又是温和无害的兔子,他便柔和了神情:“姑娘可否容在下起身?医先生有要事,还不知几时回来,这阵法陈某也当真是爱莫能助。”
“我叫素月。”她收了剑,挨在最能靠近兔子的距离,定定望着它,连眼睛都不眨。
陈启文捶着酸疼的背,摸到椅子上坐下,被她那专注的眼神一惊,隐约升起一点念头。
“发生何事?”
这声音清清泠泠的,像月下解冻消融的淙淙冰溪。陈启文眼睛一亮,果然见医续断站在门前,一袭崭新整洁的雪袍垂地。
“医先生!”他快步迎上去,“晦净大师呢?”
医续断淡淡瞟一眼暗自戒备的素月,迈步走进医馆里,“他在我身旁,你瞧不见。”
陈启文顿住脚,睁大眼睛使劲张望一圈,“那、那王公子他是不是……”
医先生剖开鹰腹取出王公子的魂魄后,晦净大师便说要将身躯交还,丝毫没有为自己考虑的私心。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份诚善慈悲感动了西天的佛祖,晦净大师突然便有所顿悟,将要成佛了。
陈启文只见过大雄宝殿里的镀金佛,没有见过活生生的佛,尤其是晦净还与他相熟,这滋味实在新奇。
听说妖精渡劫飞升会有劫雷,当初天台县便有雷火异象,只是他与赵霁全不记得了。不知道成佛会不会有?
陈启文兴致勃勃,可惜医续断不许他围观,便将晦净带了出去,留他一个人被素月放倒。
如今看来,这是没成功?
“王公子已打发城隍发送原籍。”医续断把玩着琥珀色的舍利子,看向透明的晦净,“你等会就要转世去了,有什么交代的没有?”
陈启文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有空无一物的座椅。
“阿弥陀佛。”
晦净坐在空椅子上,面色恬淡。他本就心有迟疑,不能前往灵山,是他不够心诚,倒不觉得失落。
“昨夜城外论禅,老衲愚鲁不曾参透,还请医施主告知答案。”
昨夜医续断问他,凡人的五劳七伤从何而来。
“《素问》,”少年人嗓音清淡,语调里没有什么起伏,“医经里最先有五劳七伤的说法,换到你们和尚那里,便说全是因贪嗔痴三毒而起,其实……”
他倏忽一笑,眼底翻涌出一缕刻骨的恶意:“凡人都是仿造圣人捏出来的,圣人什么样,凡人便什么样。除了那移山填海、毁天灭地的本事没有,旁的五毒俱全。”
不巧的是,他的佛也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