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走到花厅时,便见赵霁月陪坐下首,正殷勤与人说话。那在上座扭捏不安的老妇恰是秦素问温柔怯懦的母亲,强撑镇定的老翁便是她正经呆板的父亲。
以赵霁月公主之尊,先是君臣,再论纲常,实在不必如百姓之家,对舅姑如此谦卑。可她这般姿态,也让老两口暂安下惴惴的心,知道女儿很得公主看重,连对他们也“爱屋及乌”。
可自家这终究是个女儿,哪能真当公主的驸马、陛下的状元公呢!
“素——”甫一见女儿,秦母便想唤她家中小名,思及这是公主跟前,女儿如今又是男子打扮,有忙不迭住了口。
赵霁月不解其意,只朝秦素问低声道:“驸马与我见外,不将家中难事告知于我,劳父亲母亲吃苦,实在可恼!幸好皇弟机敏,早早说与我知晓,如今天伦永聚,只盼驸马莫要再如此生分了……”
这位皇弟不用问也知道,除了赵德贞,不作他人想。
秦素问心里一叹,只管朝父母看去。他们比之记忆中依稀是年轻了一些,看着还算硬朗,想来没有在牢狱之中吃太多的苦头。兄长没有随行入京,想是留在家中照料药铺,也是怕她女儿身暴露,全家获罪。
他们总是这样周全。
秦素问不去深究真假,跪在堂下纳头便拜:“孩儿不孝,让二老忧心了。”
秦母登时便落了泪,匆忙将她扶起来:“你是为了家中,母亲晓得的……”
她的女儿只粗粗识过几个字,在家中遭祸时能毅然上京伸冤,已是难得。谁知她天赋绝佳,竟还考中了状元。是他们夫妻亏欠了她,不能给她请来饱学鸿儒教导。她如今犯下欺君之罪,全是为了他们。
秦素问见父母俱是羞愧难当,怕他们下一刻便要跪下请罪,将一切和盘托出,只得道:“舟车劳顿,还请二老先行休整,有什么话明日再叙吧。”
赵霁月一想二老年事已高,忙附和道:“正是呢!往后常在京中,什么话都能留着慢慢说,不必急在一时。还是保重身子要紧。”她早早便吩咐了屋舍,立时就能安排人住进去。
送走了两老,秦素问出了下神,又笑着摸摸赵霁月的脸:“殿下的饭食往后再做来给我吃,今日先让殿下尝尝我的手艺。”
秦母将家中衣食照料妥帖,鲜少让女儿沾手。秦素问并不会什么高超的厨艺,她只下了两碗阳春面,各卧一个不甚完美的荷包蛋,端到赵霁月眼前时,还是见她感动的要哭。
“殿下尝尝吧。”
赵霁月点头,取来银箸忙忙挑面吃。
那面沸水里刚捞起,烫的她嘶嘶吸气,却怎么也不肯吐出来。
秦素问静静看她咽下汤面,清清嗓子:“殿下,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如果她也像赵霁一样身在其中,或许她也会很满足很欣喜,自愿沉沦梦中不再醒来。可惜她是清醒的那个,连一时的放纵都显得可耻。
赵霁月抱着碗,被碗底烫得掌心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