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生出元春和宝玉来,自能想见王夫人年轻时是何等容色,而王子腾之妻,元春的大舅母姿色还在王夫人之上。

那姑娘竟能让亲姑姑信心满满地找门路,显是本事不小,野心也不小。

元春摇了摇头,嘲讽之意溢于言表,“这是瞧见甄嫔的好日子,按捺不住也眼热得紧。”

自家人深知自家事,她伤了元气,子嗣艰难,再在皇帝面前有脸面又如何,终究不成威胁;而甄嫔则是吴贵妃醒悟后有意帮扶起来,跟皇后打擂台的先锋。

她也打听到大舅舅,甄家叔叔跟吴贵妃娘家不说有多深厚的交情,起码在政事上颇有些默契。

一个无论如何也升不上去,靠着女儿封妃才到五品的贾政,一个稍微托一托,就被皇帝点了工部侍郎的甄应嘉,王子腾又不瞎,你说他会器重哪一个?

正是看清这一点,元春才无可奈何地叹息,“大舅舅带着表哥表弟,此时在西北巡边,京里的小事他定是不知道,知道了又如何?鞭长莫及,管得大舅母,也管不得大舅母娘家。大舅母对这宫里的人和事几乎一无所知,却还满心期待着送个侄女过来。这姑娘若真是美貌性情又讨人喜欢,入了皇帝之眼,只怕……”第一年都未必能平安过去,最好不过就是跟她一个下场。

后面这话难听又残酷,元春就及时住口了。然而画外音莫说消息灵通又机敏的宝钗,连凤姐儿都听了个真切。

这妯娌俩对视一眼,凤姐儿忙道,“娘娘莫要忧心,日子还长着呢。”旁的真是没法儿劝,荣府除了拿些银子,也帮不了贵妃什么。

宝钗则再一次感觉到了贵妃的真心:当初贵妃拦着她入宫,应该是存了善意的。反正她现在过得不错,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脸,凭自己这相貌,不是自夸,若是进得宫来说不得这会儿已经入土了……

因此宝钗虽然没说话,但她的感激之情通过双眼完整地表现了出来。

元春拍了拍宝钗的手,对着凤姐儿和宝钗道,“你们能体谅我的苦处,我就心满意足了。”

从凤藻宫出来,凤姐儿和宝钗都装了一肚子事儿,两个人商量了一下:有什么好说的,都到了这份儿上……回去一五一十都禀给老太太听吧。

别忘了这会儿老太太还扎着针呢,两个孙媳妇学完舌,贾母也沉默良久,她是整个荣府包括贾赦贾政在内,最能揣摩王子腾心意的。

别看贵妃好似有意摘开王子腾,实则王子腾就算起先被媳妇瞒着,后面知道了必然也是默许。原因无他,元春太有分寸也太有主意,王子腾的明示暗示,元春不一定会照做。

如果宫里要找个“内应”,王子腾必然会选择蠢上一点但足够听话,或者说没别的靠山,不得不听他话不可的娘娘。至于这个娘娘往外递消息和外臣勾结暴露后能活多久,下场如何,王子腾乃是一品大员……会因为妇人之仁而有恻隐之心?他是无毒不丈夫啊……

所以王子腾在他碰壁或者自家不得不低头前,都不能指望了……贾母长叹一声:本来这世上就没有靠得住的靠山一说,还不是自家没人挑大梁,谁看都觉得她家好欺负。

贾母不用多思量,便非常赞许两个孙媳妇的决定:像王夫人那样,不肯面对现实,自欺欺人又是何必呢。

老太太斟酌了一下措辞,在晚饭前把大儿子贾赦,两个孙儿琏哥儿宝玉一起招了来。

明示了王家只怕指望不上,贾赦有话说,“咱家在西北的旧识连着几回来信说,王子腾在西北总是提起老国公爷,再说王家跟咱们家一直有渊源,那意思不就是咱家的人不在西北,那些老国公爷的袍泽和故交可以先听他的,跟着他行事嘛。”

老太太一点都不惊讶,“果然如此。”

贾琏是头回听说,诧异过后扯了扯他爹的袖子,“您怎么不说一声?”

贾赦此时占着理呢,当着母亲刻意来了回“混不吝”,“告发他鸠占鹊巢?琏哥儿和宝玉的前程还要不要了。”

鸠占鹊巢……虽不恰当,倒是形象。

宝玉忽然一笑,轻飘飘地补了一刀,“早觉着舅舅不甚亲近,待我和其余几个哥哥严苛,也是绝了我们这些小辈攀扯之心吧。”

不管别人怎么看,那个工坊其实就是黛玉的聘礼,王爷指明让他看顾,更是看在了旧日情分上。他自己的心血凭白让母亲拿走贴补另有心思的舅舅家,他能心甘情愿才怪了。

现在莫说他和他媳妇都不情愿,全家逐渐看清舅舅为人,也跟着不情愿,总归是件好事。

话说宝玉连着摔了几次跟头,从一个活生生的傻白甜进化成了淡漠理智的科研工作者。因为挣了大笔银子,连他父亲来信都不怎么再督促他读书,让母亲多管教他……按照王爷的话说,这也太真实了。

能生出元春和宝玉来,自能想见王夫人年轻时是何等容色,而王子腾之妻,元春的大舅母姿色还在王夫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