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杂乱的黑发铺在他的枕头上,清秀的脸庞颇为苍白,脸颊又透出点病态的红晕,鼻翼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下巴眷恋的埋进被子里,眉心蹙起,似乎正在做一个不甚安稳的梦。
夕阳的霞光汇聚在窗外很远的地方,海风吹过窗户和树叶发出舒缓的沙沙声,还有从大海上飘过来的、悠远到失真的汽笛呜咽。
织田作之助就这样看着这一切,听着这一切,感受着这一切。
许久之后,他才缓声说道:“你醒了。”
是个肯定句。
人在失去意识的时候和清醒的时候呼吸是不一样的,虽然太宰治明显练习过装睡的技巧,对呼吸节奏的把控也十分精妙,但织田作之助的观察力在这一刻更胜一筹。
太宰治睁开了眼睛,但他只是出神的盯着天花板,似乎天花板上有什么值得盯着看的东西:“这是哪里?”
织田作之助报上地址,并倒了一杯水端过来:“喝点吧,你声音发哑,嘴唇也很干,应该是脱水了。”
太宰治侧过头,就着红发男人的手把水喝下,双眼低垂着:“谢谢。”
这声道谢听起来轻飘飘的。红发男人跟着也轻飘飘的说:“不客气。”
“织田——”太宰治顿住,似乎把什么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的东西硬生生咽了回去。“织田先生,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你昏倒在路边,我的孩子不太放心,就把你带回来了。”
太宰治露出微笑:“那真是很感谢你的孩子。我叫津岛叶藏,已经听说了织田先生你失忆的事情,真的很抱歉,这种时候居然还来添麻烦,一定令你感到困扰了吧?”
“没有困扰。”织田作之助实事求是的回答,“你认识我?”
“嗯,算是认识吧,我是个没什么成绩的落魄小说家。虽然自称小说家,但只是整天躲在屋子里浪费稿纸,却从没发表出一篇作品,有次外出采购的时候偶然认识了织田先生,还聊了两句写作的话题,但也只有数面之缘罢了。”
真是完完全全的谎言。织田作之助点了点头。比起太宰这番说辞,他更相信江户川乱步的说法,这个世界的他和太宰必定是没见过面的。
所以太宰为什么突然来接触他?
红发男人分析着侦探社招惹了港黑的可能性,平淡的问:“为什么会昏倒呢?”
“可能是饿昏了。”太宰治很不好意思一般笑了笑,“那个,真的很抱歉,留在这里也是打扰你,我感觉自己好多了,就先回去了,下次会送来谢礼的。”
黑发男子翻身下床,动作很利落,似乎是想以此显示自己没问题了,又似乎只是单纯的想赶快离开。
他从头到尾没向织田作之助看一眼,迈开步子就要往出走。
织田作之助探究的凝视着太宰治的背影,然后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太宰治的手腕。
太宰治的手腕很纤细,但织田作之助很清楚,就是这样纤细的手腕,在面对敌人时会何等稳定与冷酷。
现在,这只手腕微妙的颤抖了一下,于是织田作之助就知道了,自己并不是敌人。
他忍不住为这个小小的发现感到开心。
太宰治显然被这一拉惊到了,下意识转过头来,和红发男人视线相撞。红发男人从那双鸢色眼眸的倒影里看到了自己脸上唏嘘的胡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