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封锁现场也好,还是处理善后也好,这些中岛敦都能独立解决,而无需向太宰治事先请示。

必须承认,这是太宰治有意制造的情况,他就是想看看,如果自己给中岛敦这样的机会,中岛敦将如何选择。

他已经明确的和中岛敦下过命令,告诉中岛敦绝对不可以去孤儿院。

如果中岛敦选择恪守他的指示,那也就意味着这个少年将永远放弃向院长复仇。

但如果中岛敦选择复仇为重,违反他的命令,那么少年最有可能展开行动的日子无疑就是今天。

想想看,在17岁生日这天焚毁过去、迎接新生,这该是多么富有仪式感的事情,又该是多么意义深刻的一天啊?真是再没有比这天更合适的了。

模拟着中岛敦的思维方式,太宰治差点就要讥笑出来了。

他没有安排任何人监控中岛敦,也没有对中岛敦做任何暗示,无论是从理论上、还是从实际上,他都不该知道中岛敦会选哪一题条路走。

但他就是知道。

因为他了解人性。

“港黑所处的这个黑夜中的世界啊,是个充斥着露骨的暴力和死亡、本能和欲望的地方。”太宰治忽然有了些谈兴。

他鸢色的幽暗双眸看向秘书,又仿佛是穿透秘书看向了更渺远的宇宙深空。

他说:“我曾经以为只要身处港黑,贴近横滨的夜晚,更进一步去看清人类的本质,我只要置身于这个暴力和死亡的世界,就能寻找到一些……”

“一些对我有益的东西。”他谨慎的斟酌着用词,因为有些东西不打算透露给秘书知道,“但是后来织田作明确告诉我,这样是找不到的。那时候我才发现,织田作理解我,更甚于我理解我自己。”

他的眸色深沉,眉目却舒缓平和:“你瞧,敦君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我无法从敦君身上找到我想找的东西,虽说本来我也没真的指望过。”

一直保持沉默的文静秘书终于忍不住提问了:“那你为什么还要继续留在这里?”

“这是个好问题。”太宰治终于憋不住讥笑起来。

他可能早就想这么笑了,以至于一时笑得太急呛住,剧烈咳嗽起来。但这也不能阻止他继续发笑。

所以,他一边笑一边咳,眼泪泌出眼角,在灯光下莹莹闪烁,将眼尾染出一抹薄薄的绯色。

可惜织田作无缘见到这一幕,否则一定会想要伸手拭去那些泪水,而不是任由沉重的露珠紧坠在太宰治纤细的睫毛上。

秘书眼观鼻鼻观心,合拢了嘴巴,不再问任何问题。

她觉得自己要是再问什么,就该提前考虑自己的墓碑应该要浮雕的还是镂刻的了。

太宰治一个人笑了一会儿,渐渐就觉得没趣了。

他安静坐了片刻,脸上浮现出一个微妙期待的表情:“行吧,谁让我总是没得选?推掉今天全部工作安排,如果中也问起来,就说我帮他买增高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