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们仿佛从睡梦中被惊醒,跳起身将花朵与彩带掷向舞台上的两位少女,又彼此拥挤着向中心聚拢。
他们都想再接近一点,渴望着和川子或中子拉拉手,或者要个签名也好,或者能近距离看清每一根睫毛也好,或者能稍微再靠近一点也好。
秩序彻底消失了。
而这本就不是一首秩序的歌曲。
没人能准确形容这次演唱的奇异之处。中子的歌喉有种醇厚的歌剧一般的质感,这和她的外形简直完全不符合。而川子的反差就更是惊人,明明一举一动弱柳扶风,弹奏的三味线却像是深渊魔鬼的嘶鸣,人们仿佛能看到沸腾的乌云与舒卷的烈火,以及云与火中若隐若现发狂的凶兽。
它是抽象的,是狂放的,是无所顾忌又直指本心的,满含一种极端纯粹的感染力。
它对于精神世界的影响足以改变现实,足以将所有的秩序碾成粉末,让理性在战栗中不感冒头。
悬着电线的灯泡在房梁上如烛火般摇曳,木屐与西式皮鞋交替着互相牵绊,客人们的衣袖拂过沉淀了许多年光景的木质桌椅,偶尔带翻的茶杯摔碎在地上,制造出的刺耳响动声无法惊醒任何人。
人们因为歌曲的沸腾被点燃,纷纷抛去了惯常伪装的体面,他们乱七八糟地呼喊着“再唱一首!”或是“请和我拥抱!”“请和我接吻!”
就像海浪在拍击礁石。
角落的红发男人小心将纸笔更加妥帖的收纳,确认接下来的任何行动都不会导致刚写的文稿遗失。
他再次抬起头时,已经完全看不见人群中心的芥川和中也了,另一边角落里令他在意的傲慢贵族少爷也没了踪影。
这里的管事因为兴奋与自豪分寸尽失,面色通红得仿佛喝酒上头,晕晕乎乎已经不记得该劝客人们冷静下来了,只知道不断地喃喃自语。
“这就是我想要的……轻声细语的低吟浅唱已经流行了太久,吉原需要一场足以席卷一切的变革。姑娘们尽情大喊大叫,用力得额头上都暴出青筋来,将门窗都震得嗡嗡作响,客人们为这奇异魅力而疯狂失仪,丑态百出,没人能够自拔。姑娘们的卖点就是轻浮……”
一个京极屋的女孩奋力趟过满厅泥泞,狼狈地凑到管事耳边传讯:“蕨姬花魁叫您过去。”
管事便梦游一样恍惚着离开了大厅,独自爬上楼梯。
红发男人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钻入人群去试着解救同伴,而是选择跟随管事一起绕向京极屋这个时段不对客人开放的区域。
他现在正扮演着一位不可入内的客人,但要跟过去却一点不难,这个时候人们的注意力都不在那边,大家要么是因演唱而彻底沸腾,要么就是因大家的沸腾而吓坏了。如果不是别有目的,不可能再有人保持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