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学会了如何在城市的巷陌中穿梭,这一点当然非常必要。她通过石头上的雕刻,气味和声音----空气中是鱼或面包或啤酒的味道,抑或是商贩叫卖他们各式各样货物的嘈杂,刺客们佩剑的碰撞声,还有音乐和狂欢的声音记住了每一座桥。她发现,在她探索道路的这几天里,人们对待盲人的态度就好像他们是傻子一样。好像有一个稍微健全的脑袋的人就不会允许自己失去视力。要不是这给了她全心全意聆听的机会,Arya也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大部分时间她只能听见城市日常的喧嚣,但有时候不少流言蜚语正好给她撞上了。她小心保存起那些名字和声音,留待之后再和脸孔一一对号入座。她知道了哪些商贩是奸商,哪些名流经常去拜访交际花。她知道这些都可能成为宝贵的资源。有许多东西要记住,但是Arya的整个童年都花在了记故事上面,那些故事的细节她都历历在目,随口就能说出来。现在她发挥了这项技能,哪怕是再不起眼的一点小细节她都仔细记好,虽然她不知道当她重归光明以后哪些才是真正有用的。

但是现在没什么好听的了,晚上大部分人都回家了,Arya知道她也应该回去了,得赶在某些人渣开始上街溜达之前。这和她一人在君临的时候不一样,那时候她不用担心拿着剑的醉汉随时准备和只要是会动的东西干一架。不管有没有武装,她现在是个很容易遭袭的目标。就在她准备起身离开自己蜷缩的地方时,她感到后颈的寒毛竖了起来,就突然停下了动作。她没听见有人靠近她,但现在她可以感觉得到,有人在她面前徘徊,挡住了从运河吹来的微风。

她的心跳加快了,但是她并没有移动,直直地盯着前方,就好像她眼前什么都没有一样。直到她听见衣料的窸窣声,感到有人跪在她前面,她才本能地向后退缩,紧紧地靠在身后的桥上。她可以闻见他,味道不坏,厚重,离她很近。现在她能感到他也盯视着她。Arya不害怕,什么都不怕。但是有人离她这么近她却看不见他让她感到既诡异又不舒服。

“天黑以后女孩不应该一个人出来。”那个人低声絮语。

Arya感到她的心在胸中揪成了一团。紧张感从她的肌肉中涌出,她朝他声音的来源方向抬起头,牛奶一样白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了希望。那不是他的声音,那甚至不是他,但是他选择这样出现在她面前,她也相信那就是他。她到这儿来是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隐蔽自己,但是总是怀抱一丝希望她能再次见到他。

“我听不出来是谁。”她回答说,她的声音低沉但强有力。

她听见他跪下来,他的膝盖抵着她的腿,他向她靠近。她伸出手,用指尖触碰他的脸,这是她唯一的识别对方的方式。手指沿着他下巴的轮廓扫过,划过他的颧骨,顺着鼻梁向下。她失望地叹了口气,放下双手。可能是他,但是那不是他。不是她期望的样子,不是她记得的样子。

“这张脸不讨你喜欢吗,可爱的女孩?”他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疑惑,也有可能是失望。

Arya耸了耸肩,“这不是你的脸。”

“不是你记得的那张。”他反驳道。

她皱着眉头重又抱起了膝盖,回到原来的姿势。“你换了脸,”她耸了耸肩,“可以再换回去。”尽管那不可能有那么简单,她很清楚,她觉得没有什么比那更困难的了。他想要什么,要不然他不会来这儿的,她也想得到回报。哪怕是她看不见他,她知道那不是他----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这一点什么都无法改变。

“这没那么简单。”他终于在思考了好一会儿之后回答。他没有动,至少在Arya可以判断的范围之内没有退缩。

“为什么?”

“因为,”他叹了口气,“Jaqen H’ghar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过来。”

“不,”她说,摇摇头,“我不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