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像个无知无觉的木偶,大脑混沌得像一坨糨糊,似乎想了些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思绪零碎且模糊,像工业革命时期伦敦污浊的空气。

他被推向拯救人类于水火的英雄宝座,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伟业。他混沌而麻木地俯视着前来朝拜他的、面孔模糊的人们,下意识地试图在千篇一律毫无生气的一群人脸中找到一张熟悉的、美丽的脸庞。

他当然没有成功。

于是他的思绪又被牵走,理所当然地从被拯救世界引到了另一个注定与他扯不上太多关系的人身上。

哦,也是,怎么可能在一群像狗一样臣服、匍匐在他脚下的人里找到一个像维纳斯一样的人呢。

他应该在在南方哪个庄园里肆无忌惮地奔跑,把墙壁当成画布,泼洒颜料,把世界装点成独属于他的、五彩斑斓的模样。

这才是弗朗西斯该有的样子。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像云彩一样的人。

他像所有可以象征自由的事物。他神圣、浪漫,简直像个神话里才能活的人。云彩、大海、宇宙,所有人类向往的神秘玩意,都像他,可又都无法简单地将他概括。

人类一步一步探索、征服了海洋、天空、或许未来还有宇宙,但他永远都探索不了弗朗西斯,永远无法将他征服。

他想探索他。

他越是遥远、神秘,就越是让他心生向往,即便他大多数时候近在咫尺,他也时常觉得他仿佛是来自遥远的古希腊时候的人,绮丽得令人难以置信。

好吧……好吧。

时至今日,亚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对这位天性浪漫的法兰西人抱持着这个世界上最美好、最真挚的感情,他爱着自由浪漫的弗朗西斯,爱着弗朗西斯的自由浪漫。

于是他不得不在巴黎难得晴朗的天气里低下了他骄矜的头颅,透过透明的躯体看到了那颗涌流着热血的心,它的每一次搏动都在拼命地诉说:我爱他!我爱那个叫弗朗西斯的男人。

他懊恼地弯下腰,把脑袋整个儿埋起来,仿佛这样就可以无视那颗不争气的心脏,他还是那个高傲的亚瑟·柯克兰,那个从未为任何一个人怦然心动的亚瑟柯克兰。

爱情使人卑微如尘。他不愿在看到那个总是地笑着的、无差别的泼洒荷尔蒙的法国人的时候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腾红了脸,不愿目光总是下意识追逐他,他不愿屈服于那该死的迷人心智的爱情。

但现在已经没时间能让他思考了,爱情高贵而圣洁的光已经透过斑驳的梧桐树影投在他身上,纵使他再怎么自我欺骗也无法否认,有个叫弗朗西斯的该死的法国人无知无觉地勾走了他所有的魂魄。

使他不得不在圣光之下跪伏在丘比特的脚下。

或许他该试着像那个法国人一样遵从自己的内心。是的,遵从内心,解放灵魂,放纵地燃烧自己还年轻的血——去追求那些渺远的、只有诗歌里才有的梦幻之境。

只好这么做了。是的,只能这么做了。他得去找弗朗西斯,去和他剖白自己的心意,告诉他“Je t'aime”,他得抓紧一切机会亲吻他、和他温存、做任何疯狂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