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因着出身商贾之家,纵是家财万贯,却也入不得贾老太君的眼。“商贾之女”“商贾之女”,于薛母来说,简直是字字泣泪了。
王夫人眼底暗潮涌动,面上却一副深沉模样,“妹妹莫嫌弃我说话难听,别人再说什么,难道我会嫌弃了她么?可宝钗这般人品,若是嫁个普通人家,叫你我如何忍心呢?可真想嫁入那等高门大户,出身上难免被人挑拣了。不说妹妹,难道我能乐意么?”
再下一记猛药,王夫人不待薛母反应,一改步步紧逼,反柔声道:“如今我正想跟妹妹说,上月请安时,我已同娘娘说了咱们的宝钗。娘娘却还记得她,也很喜欢她,只没见过,不大好给她指了人家。且也不知道妹妹有没有给宝钗相看呢,或者瞧着哪家的公子哥儿好的,便提前同我说了。待娘娘省亲时,便叫宝钗来给娘娘请安,再由娘娘为她指一门婚事,再是体面不过的。如此,有娘娘金口玉言在,哪家还敢挑拣宝钗的出身呢?”
王夫人这话,瞬间便打动了薛母。她自然知道王夫人说这些做这些,不过是相了薛家的银子,可还能如何呢?宝钗的前程,可是全系在了王夫人身上,系在了宫的娘娘身上。她家最不缺的便是银子,若能拿银子换了宝钗一个大好前程,她哪里有不舍得的呢。别说王夫人又不是平白要去了,只是暂借罢了,待园子修好后,内务府拨了银子过来,王夫人又不是不还她了。
薛母便道:“我家老爷去得早,蟠儿又不是个稳重的,如今可还指望谁呢?可见是亲姨妈呢,竟比我这做亲娘的都要挂心宝钗呢。姐姐当她亲女儿一般,将来宝钗自然也是孝顺姐姐的。”
王夫人面上越发地热切,“瞧妹妹说的,我自己的女儿不在身边,我只把宝钗当我亲女儿一般的疼呢,旁的谁能越过她去?”
薛母一桩心事落下,方笑道:“姐姐只当宝钗女儿一般疼着,难道我竟拿姐姐外道了?我虽自知不配,可疼娘娘的心再不比姐姐少的。”
王夫人便嗔道:“什么配不配的,难道你便不是娘娘的亲姨妈了?可莫说这样的话,叫娘娘听了,可该心疼死了。”
隔一日,薛母便叫人送来了一个装着糕点的小匣子。王夫人笑着将匣子第一层里的萝卜糕拿给金钏,让她给身边的几个下人分了,她则将压在匣底的十万两银子的银票细细收了起来。
金钏去分萝卜糕时,便有那小丫头子问她:“金钏儿姐姐,这不是薛太太特特派人送过来的么,太太怎的都分给咱们了?”
金钏不屑道:“不过是一盒糕罢了,巴巴地送来,太太见天儿的什么吃用不到呢,难道会瞧得上这一盒子萝卜糕,又不是多么金贵的东西。”
那小丫头子却道:“可我瞧着太太似高兴得很呢。”
金钏面上一僵,却不好同这些个小丫头们说这些个内情,便羞恼道:“吃也堵不上你们的嘴。”
那几个小丫头知晓她不大乐意了,便不敢再多说,嘻嘻笑着分了糕,也没忘了给金钏的妹妹玉钏单留了一份出来,金钏这才缓了脸色。
待她离开,便有那等嘴碎的同人嘀咕道:“她可是可着劲儿的作呢,打量二爷真瞧了她,还想着当这府里的宝二奶奶,她是白日发梦呢。”
她这话音一落,便立刻有另一个年岁稍长些的丫环低声喝止道:“没影儿的事,莫要胡说,你们可是打量着太太性子好呢?金钏且不打紧呢,仔细坏了宝玉的名声,看哪个能饶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