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转着眼珠子瞧了一圈儿,便见着了宝玉院子里的两个她认得的丫头,一个叫秋纹,一个叫碧痕的。

那秋纹乃是宝玉院里的四个大丫头之一,碧痕却只是个二等丫头。不过她二人素日脾性想和,便常在一处。如今贾母过寿,来来往往的客人不少,各院里便都有丫头过来帮衬着。因着秋纹素日并不为宝玉所喜,她便也同院里的其他几个丫头过来贾母这边,也是凑凑热闹,长长见识的意思。

宝钗原也同宝玉这屋里的丫头们认识,各人各脾性,宝钗便只搭了几句话,便知她们是个什么性子的人。只她不过一个外客,素日间施些小恩小惠,府里的丫头们自然都只说她好的,每每到了一处自有人来奉承便罢了。难道还叫她同这些个小丫头片子们一处,去争哪门子的风吃哪门子的醋不成?因她面大方,宝玉院里的丫头,除了晴雯,旁个自然都只一味恭敬着。

宝钗打量了一眼秋纹,见她穿着一身颇为体面的半新衫子,知她又得了王夫人的赏,特特穿出来现眼的,微微露出一个浅笑,便对着一旁的史湘云耳语了两句。

史湘云忙忙问道:“我说今日一直没瞧见‘爱’哥哥呢,原来竟是袭人姐姐病了么?”

宝钗也面露担忧,道:“可不是么,我原去瞧了她一趟的,也不知是怎的了,竟也不叫请了大夫来看,只说是有些不适罢了。我瞧着啊,那小脸儿刷白刷白的,可怜的紧呢。”

宝钗又招唤了那一边的秋纹碧痕两个过来,那两个一瞧,是薛大姑娘唤自己,便忙忙地过来奉承。宝钗笑问道:“我同湘云听说宝玉院里的袭人头几日病了,如今可好些了?”

秋纹眼流露出一丝愤恨,连带着碧痕也是不大高兴的模样,宝钗便故作惊讶道:“难道竟不大好了么?”

秋纹讥讽道:“哪里不好了,她可是好着呢,再如意不过了呢。”

碧痕也在一旁道:“可不是呢,这几日宝玉竟在一边儿做小伏低了,她倒还拿捏上了。”

史湘云听了已是有几分不高兴了,道:“她是个什么人,怎地还要爱哥哥做小伏低了。”不过她素知宝玉便是这样的性子,也只埋怨一句罢了。

宝钗便也问:“你俩可莫蒙我,袭人可不是那样人。”

秋纹闻言嗤笑一声,便压低了声音道:“那不是前儿晚上下雨,二爷也不知打哪受了些邪气,回来敲门半天不见人开,还是袭人去开的门。开了门又笑二爷淋了雨,二爷恼了便踢了她一脚。她也是个娇气的,第二日便卧床了,二爷要请大夫她又不许的,只一味哭。后来俩人在屋里说了半日话,出来便瞧见二爷也是眼泪涟涟的,问什么也不说。这几日便一味地哄着她,她竟还拿捏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