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没有声音,他只好猜测安灼拉是点了点头。大概十秒之后,门外传来了脚踏楼梯发出的吱呀声,他推想这是安灼拉点完头就下了楼。……你点头我又看不见!他在心里腹诽了一句,从椅子上抽出了一件体恤衫套在头上,简单洗漱了一番,扶着楼梯溜下了楼。
安灼拉坐在餐桌一头,看样子已经起来很久并且梳洗好了。餐桌上摆着几个外卖纸盒装着的午餐,看上去是炒面、春卷一类的东南亚菜。看到格朗泰尔下楼,安灼拉的眼睛微微瞪大了一点儿,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格朗泰尔被这架势吓了一跳,他谨慎地打量了一下安灼拉(不知怎么的,他看起来有些紧张),这才凑过去拉开了他对面的椅子。
“……怎么了,安灼拉?”他莫名其妙地看了对方一眼,“你做了什么事儿,怎么这幅架势?你把我的客房点了么?”
安灼拉用他的蓝眼睛看了格朗泰尔一眼。如果一定要格朗泰尔形容那种眼神的话,那就好像安灼拉为了胜诉向陪审团撒了个谎、之后却因为担心陪审团识破他的秘密而立刻决定提前为此道歉一样。他漂亮的手指骨节曲起来抵在桌沿,碾压着那里的桌布。
“……昨天晚上,”他说道,视线游移了一下,又转回来看着格朗泰尔,“昨天晚上很抱歉。谢谢你……把我送回来。”
“……喔。”格朗泰尔说,颇为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会儿,才从还一半沉浸在睡梦中的脑海里回忆起他在说些什么。昨晚,在那间酒吧里。画面随着回忆回到了他的脑子里。他想起安灼拉坐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一个棱角装饰的玻璃宽口杯,一个球形冰块漂浮在琥珀色的酒液里。他闷不做声地喝酒,他金发上打着的光线是变换着的彩色光斑,他嘴巴上微微发亮的是刚喝下去的酒精……回想起昨晚那一遭,格朗泰尔忍不住抬起头打量起安灼拉来。他不是第一天意识到安灼拉长得好看,但在昨天之后,他第一次用含有欲望的眼神打量他。他注视着他的金发,他过分挺拔的鼻梁或者过于漂亮的嘴唇,还有他衬在棉质衬衫里的光洁脖颈……
“……呃。”格朗泰尔轻声咳嗽了一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就这件事儿?没事儿。这又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耸了耸肩说,想着这哪里值得安灼拉大张旗鼓地请他吃午餐来道谢。也许这位正义天使还从来没喝醉过吧?他的视线又飘到安灼拉抵在餐桌边的手上,想起那双手昨天曾经急切地拉着他的手腕,他忍不住用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腕骨。打住,格朗泰尔,他想,不要因为想起他的拇指怎么划过你的手腕就舔你自己的嘴唇。你没必要对安灼拉有*那方面*的兴趣,除非你想他起诉你性【//】骚【】扰。
安灼拉还是看着他,他看起来并没有因为格朗泰尔的话变得轻松起来。那种眼神让格朗泰尔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嘴巴来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舔了嘴唇。
“……我昨天……”安灼拉斟酌地开口,“我昨天都做了什么?……我记得跟你走到沙发之前的事情。”
“哇。沙发之前。”格朗泰尔忍不住说,“所以你记得你像个幼儿园的孩子拉着护工的袖子那样——”
安灼拉那副羞愤欲绝的眼神让他住了嘴。那眼神简直就像格朗泰尔当众朗读了他初中时写的情书一样(如果他初中时真的写过那种东西而不是社区垃圾分类议案的话)……格朗泰尔花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安灼拉在没有酒精的情况下脸红了。
“……咳,好吧。”他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你没干什么别的事儿。”除了差点和别人打起来,他想。不过安灼拉也没必要知道这个,是吧?他懒洋洋地移开了视线,回忆起安灼拉在夜色里气哼哼地推了他一把的样子。啊,他当时还挥舞着拳头呢。想到当时对方脸上那副天真而怒气冲冲的表情,格朗泰尔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
“你在笑什么?”安灼拉立刻问道,“我说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