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格朗泰尔想——他们都知道了。

“你总算来了。”古费拉克大声说,吹了声口哨,打破了沉默。他快速朝格朗泰尔走过来,勾住他的肩膀拍了拍,“你是怎么想的呢,我居然不是第一个得知你感情生活进展的?”

“……噢。”格朗泰尔说,感觉稍微好了一点。如果古费拉克还在开玩笑,那事情就还没有太糟。他的余光能看到那些打量着他的视线慢慢转回了电脑屏幕上,交谈声、键盘敲击声又慢慢地填满了房间。

“我就先不跟你算账了。”古费拉克说,他看了看四周,确保没有人再盯着他们之后,才压低了声音,“……老板在他的办公室等你呢。还有德纳第太太,你根本不知道,她早上一直站在外面骂人,说要见你,我们只好把她放进来。多亏了她,现在一半的人都在讲你的闲话。”

“我不意外。”格朗泰尔干巴巴地说,“她昨天就想教训我了,休庭时一直对我大吼大叫,问我为什么不‘看好’她的女儿。”

“真缠人。”古费拉克说,“还有,另一个不幸的消息,沙威也在里面。”

“老天爷啊。”格朗泰尔说。

“你能期待什么呢?”古费拉克说,“警察局很重视这个案子。他气急败坏的,本来就嚷嚷着为瓦让说话的人的证言一个字都不能取信。现在更好了,他们都觉得爱潘妮是因为你们的某种操作才转变态度的。”

“噢。”格朗泰尔说。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回到了他的胃里,“……我知道。我早上看了看你给我发的截图。”

古费拉克叹了口气。

“我还都是挑了好听的评论给你截的呢。”他说,“得了,就是给你个心理准备,快进去吧,他们等你半天了。想象一下,德纳第太太、沙威警探和咱们的老板共处一室。你觉得那是什么景象?”

“我看是但丁的三头撒旦,每一张口都要咬我。”格朗泰尔摇摇头说。他瞧着那扇办公室的门,感觉胃里越来越重。就在这时,他想到了什么。

“古费拉克。”他抓住他朋友的胳膊,心里知道这话并无意义,但他一定想问。“你觉得我做了么?煽动爱潘妮改变证词,好取悦安灼拉……”

古费拉克冲他笑了。

“得了吧,要我相信爱潘妮会听你的?”他说,又拍了拍格朗泰尔的肩膀。“快进去吧,小心点别让自己被炒掉了。”

他在那间办公室里呆了有四十多分钟,但完全像四十个小时一样漫长。德纳第夫人冲他大吼大叫,甚至指着鼻子骂他,就差扑上来用指甲抓他的脸,好在被沙威架住了。这位警探本人虽然维持了足够的礼节,但对他也绝对算不上客气。他一直讨厌格朗泰尔,这点格朗泰尔心知肚明,或者说,他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什么人是沙威不讨厌的。沙威昨天休庭时还有些神情纠结,大概在对自己进行一些是否要刷新对瓦让的看法的心灵拷问。但今天他已然理直气壮、神情轻蔑——格朗泰尔和辩护律师的轶事使得辩方证人的可信度存疑,暂时救了这位警探的心灵。沙威要求他退出这个案子,德纳第夫人则嚷嚷着检察院应该解雇他。格朗泰尔坐在那儿,无话可说,一言不发。他心里想着,不知道安灼拉此刻在面对什么?

他离开那间办公室的时候,发现古费拉克、若李和马吕斯正靠在墙边,丝毫没费心掩饰自己一直在听墙角的行为。看到格朗泰尔走出来,古费拉克立刻换了个姿势,用一只胳膊撑住墙、另一只插在腰上,像《油脂》里搭讪女孩的艾伦·特维特那样看了过来。

“你今天被开除了么?”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