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笑意盈盈:「继续。」
「我见过你,」Bill说的很慢,他在斟酌用词,「在星球覆灭最初,我经常见到的那个愤怒的幻影也是你,对吗?」
Evelyn点头。
她突然开口:「你总是这样。」
「……什么?」
「你总是这样,以为自己被所有人恨着。那个时候你总是梦见这些,梦见我和所有人都对你恶语相向。我们每个恶魔都用尽恶毒之语诅咒你。」
Evelyn眉头微蹙,她做这个动作非常能吸引人的保护欲,可说出的话却完全不似表情这么无害。她从峭壁跃下,但是动作十分轻盈,厚重的裙摆仿若蝴蝶伸展翅膀。
Evelyn靠近Bill,她每走一步脸上就崩出条血痕。她的脸颊像碎掉的瓷器,上好的釉面崩开一道道裂口,血顺着缝隙滴落。
她走到Bill面前,扬起手掌。
「你以为是这样吗,我的儿子?」
她扇了下去,袖摆带起卷起血腥的空气,掌风凌厉。
Bill没有动,Dipper也没有。
Evelyn的手在即将碰触到Bill脸时戛然而止。蕾丝花边被顺带拍打到脸颊,传来轻微刺痛。
女人眼里有鲜血滚落。
「在那每个恶魔都只顾得上自己的时候,谁还会有时间去恨你吗?」
Bill如遭雷击。
末日之景开始崩塌,血腥的风不再吹。从紫黑的天空开始,世界一点点化为粒子消散。
Evelyn的容貌应该很狰狞才是,但她看着Bill的眼睛十分温和。没有一点狂暴,也没有一点憎恶。
她除了眼睛和耳朵,其他都与人类母亲没什么两样。
那只伤痕累累的手慢慢落在Bill耳侧,她抚摸上去,指尖停在空洞洞的眼眶周围。
她轻声叹着:「是你自己不放过自己啊,我的儿子。」
「谁有时间恨你呢?谁有机会恨你呢?」Evelyn笑着流下眼泪,「因为连恨你都来不及,我们就死去了啊。」
「我当然是生气的,可是啊,你不是已经付出代价了吗?」
她的手指绕着眼眶周围慢慢抚摸,动作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碰上那些稚嫩的血肉。
Evelyn慢慢拉扯嘴角,她在涕泪横流间扯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我的孩子啊,在这数不尽的时光里,你所承受的孤独还不够做代价吗?你所承受的悔恨还不够做代价吗?你所受的……苦痛,还不够做代价吗?」
「我的孩子啊,妈妈一直想问你,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Dipper默默转过头去。
Bill颤抖着,他喘息着,他舔舔自己干裂的上唇,眼神游移。他似乎觉得好笑,可嘴角上扬没有几秒又撇下。
他的回答断断续续,语气里藏着刻意的笑意。
「……我怎么可能过得好啊,老太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