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太宰被卧室内卫生间的冲水声吵醒,他睡眠一向浅,稍微有一点声响动静都不能让他安眠。他下床走向浴室里,那里昏昏暗暗一点光都没有,于是他打开灯,发现中原散落着略显凌乱的长发正趴在马桶那里吐得翻江倒海,剧烈的呕声令人发慌,太宰治拧紧了眉头,觉得面前那个身影似乎愈发地瘦了,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最后还是走到中原的身边蹲下并用手轻轻拍着小个子男人的后背。

中原中也吐到最后则是在那里干咳,那人的胃好像都吐空了,只能吐出一点黄绿色的胆汁。他又冲了水,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喘着气。在晃眼的灯光下,中原的脸惨白得吓人,像单薄得一戳就破的白纸,太宰治从未见过中原这般憔悴的模样。他甚至觉得“憔悴”这个词自始至终是不应该用来形容中原中也的。

虽然不是医生,但是最起码的常识太宰也是具备的,中也的妊辰反应很大,再加上黑手党干部作息长期不规律,休息得又少,他的身体肯定肯定吃不消。

中也很倔强,倔强又固执,固执还暴躁,暴躁又心软,受了伤不肯说,痛苦不肯说,难受不肯说,不肯求助,不肯低头,多么糟糕的性格。偏偏这样的中原中也,站在太宰治身后走了七年。

太宰治凑向身前的人,一只手搂过他的肩,一只手放在他的膝盖下,还没怎么发力却被中原制止,他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太宰,他问:

“你要干什么?”

“坐在地上会着凉,中也又不是小孩子了这点都不知道吗?”太宰放柔了语气,就让他们暂且先忘记之前不知算不算吵架的吵架,“真是拿蛞蝓没办法,到时候生病了我不仅得照顾你还得接手你手头的工作,那样会累死的。”

中原没有再反驳,也似乎是没有力气再反驳,太宰治趁此一把将他抱起,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把骨头轻得不像记忆中那个肌肉紧实的小怪物,中原虽然平时看着身形骨架纤细,可由于多年的体术训练,他的肌肉线条相当漂亮,并非是像太宰治那样单纯的清瘦。但是如今太宰只觉得怀里的人比看上去还要瘦了许多,明明还怀揣着一个孩子,却没有一点怀孕发福的样子,仿佛皮下面就是骨,抱着极其硌人。在出卫生间门的时候,太宰治好像听到耳旁传来轻得微不足道的一句——

“到底是谁拿谁没办法……”

太宰给中原盖好被子,边边角角都掖得严严实实,中原的胳膊要伸出来他也不许,怀孕的Omega总是比寻常的时候要脆弱,即使是中原中也亦不例外。说来也真是可笑,这些平时都是中原中也会为他做的,如今二人的角色倒反转过来了。太宰躺在他身边面对着他,空气里味道清冽中带有一点木质的香,是这位Alpha信息素的味道,淡淡地包裹着中原中也的所有感官,他想大概这样能让中原好受一点。

而中原中也此刻收起了几个小时前面对着太宰治的剑拔弩张,他感受到了信息素的味道,不可控地任由自己往太宰那边靠近,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直到他将脸埋在太宰的颈窝处才罢休。他大概也疲惫得意识不清,被鼻间绵长好闻的味道催得昏昏欲睡,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在做些什么。

但太宰治也没有推开他,他叹了口气,柔缓地搂住了身旁的人。

其实太宰治很累,连轴转地处理工作文件即使是机器人也会觉得疲倦,可他躺在这里盯着中原的鲜艳的发旋脑袋里又无比清醒。他和中原中也相拥的次数太少,少得可怜,就算是欢爱之后他们所做的最亲密的事情不过分食同一根香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