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太宰的声音柔和极了,完全不像平常和他说话时的语调。
“嗯?”中原微微挑起眉,“什么?”
“没事了。”太宰治撇开目光与中原对视,“你去做准备吧,在大门口等我。”
中原应声点头,关上了那扇门。
回去的路上,太宰治让往常送他回家的司机开着车,中原和他一同坐在后座。他的帽子将侧脸遮了个半,他的小臂贴着车窗,手撑着脑袋,企图保持清醒,现在是下午,他已经有些犯困了,但是他不能睡着。身处黑手党,时时刻刻保持警惕早就成为了一种习惯,无需刻意去做,只是不管在多么疲惫的情况下脑子里始终会绷紧一根弦。
他将车窗开了稍许的缝隙,有一丝轻微的凉风渗透进来,让他清醒了些。此时他闻到车内的空气中有股清宁熟悉的味道,和身旁人极淡的古龙水香混合在一起,闻起来让人安心。中原只感觉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隔了一会,身子就缓缓地滑向了太宰治,他的头倒在太宰治的肩膀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太宰治偏了偏头,不动声色地将身边那人的帽子取了下来放在自己的腿上。
好好睡一觉不要戴帽子了吧,中也。
眼前人袒露出的眼皮薄薄,白得近乎透明,太宰治可以看见那近乎明显的、细小的紫色血管,以及在那之下的漆黑睫毛根根分明。
盯了一会之后,他的视线挪到了中也的小腹处。他伸出手指,用很轻很轻的力道碰了碰那片由衣料覆盖的皮肤,他的动作好轻好慢,几乎只沾到了指尖,就止于此罢了,因为稍微多一点点,那个人或许就会醒过来。
“你说…”他又慢慢收回手,“孩子的眼睛…….会不会也很像你。”
太宰治的声音近乎只有微小得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以听得见,遗憾的是另一人似乎还在沉睡当中,如果忽略、他那刚刚睁开一点又闭上的蓝眼睛的话。
太宰治去卧室打算叫中原中也起床吃晚饭的时候,发现他的小矮子早就醒了,此刻站在窗边,嘴边叼了支没点燃的烟,他穿着白色体恤和睡裤,鲜艳的长发随意地扎在一边垂落下来,整个人看起来比之前有精神多了。
窗外的暮色一点点落尽,黑漆漆的天上散布着零零碎碎的星星悄悄发光,小个子男人开了半个窗,春天的夜晚风很柔,飘着一股恬静的花香扑面而来。其实外面已经郁郁葱葱、生机勃勃一片,他们所处的公寓楼位置又好,拉开窗帘就可以看见盛开的玉兰树。
在昏暗的屋子里,太宰治只见中原中也脱了手套的葱白的手取下了嘴上的那根香烟,他听那个人沉声叫着他的名字。
“太宰。”
他听他问——
“你想留下这个孩子吗?”
你想留下这个孩子吗。太宰治觉得现在的自己怕不是身处于悠远空洞的山谷里,那句话无休无止地回响。
他无声地倒抽了口气。
“中也,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太宰治仿佛听到那个人在轻笑,更准确地说,是讽刺地笑着。
“谁知道…”中原中也将香烟握在手里折成皱巴巴的一团,“你前几天召开临时会议不就是为了阻止我做流产手术吗。”
“啊……”太宰治将视线撇在一边,“那个啊…”
“这就是你的恶趣味吗?太宰。”对面的人笑起来,在夜色下模糊得都那么好看,在夜色下的蓝色眼睛都像星星亮晶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