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置若罔闻,炸着一身毛朝沈雁州气冲冲叫嚷:“沈月檀瞎了眼,怎么偏就看上你这个惫癞货?气量狭小、睚眦必报、斤斤计较、不务正业、无理取闹!竟连只童子兽也容不下!”
沈雁州蹲下|身,捡起小白猫放到黑猫后背,说道:“寻常童子兽自然能容得,你这成了精的童子兽却是容不得的。兽身人心通晓百事,到底养的是狸奴还是野男人?你自道无心无情,不沾红尘,全是受这皮囊中初六的眷恋心左右。既然不曾出自真心,不如略作克制,莫再与沈月檀纠缠。天高海阔,哪里不能去,不如带你这便宜儿子浪迹天涯、逍遥自在去吧。”
黑猫忍了忍,任那小白团子误打误撞爬到他头顶上,颇有几分生无可恋的意味:“……要用吾时,嘘寒问暖、恭敬柔顺,叫你往东从不往西。如今不得用,就成了冬时扇、夏时袄,不念半分旧情,说扔就扔好不利落。沈雁州,你这人好生凉薄。”
沈雁州失笑,轻轻拍了拍黑猫后背,“神人英明,我这人素来心眼狭小,连他多看你一眼也容不得。事不宜迟,你二人……二兽这就上路吧。”
谁料黑猫尚未开口,沈雁州身后却有人幽幽接话:“雁州哥哥要这两个巴掌大的小畜生上什么路?”
黑猫喵嗷一声叫,立时精神抖擞站了起来,后腿一蹬朝着来人方向窜去,眨眼又顺着沈月檀袍摆爬到了肩头。显而易见,是将沈月檀的肩膀视作了自己的禁脔之地。
沈月檀这次却不再纵容,反手提着黑猫后颈皮,几步走近,将毛团塞到沈雁州怀中。
沈雁州不得不伸手接住,与那童子兽面面相觑,一人一兽俱是露出嫌弃神色来。
沈月檀温言道:“隔离六界的罪魁祸首虽已伏诛,然而六界壁垒骤然破裂,六道魔力杂驳倒灌,冲击各界,若是放任,又是一场众生浩劫。狸奴也好野奴也罢,不过是细枝末节的小事,还望两位放下成见,合力应对眼下危机。”
沈雁州干笑两声,应道:“自然、自然。”
黑猫也晃着纤长尾巴应道:“正该如此!正该如此!”
沈月檀又弓腰下去,将那备受冷落的小白毛团子托在掌中,一样反手塞进沈雁州怀中,有意压在黑猫后背上。
黑猫喵嗷一声,这次却不敢反抗,一条长尾委屈弯出个钩,只小声喃喃道:“重。”
沈月檀道:“这小东西与我有恩,与你有缘,历经万年辗转,曾经法力遮天的食香之神、天人至尊,如今只剩了点混沌神魂,合力化为一点肉体凡胎,不过还剩十来年的寿命,再往后,这世上留不下这两尊大能一丝一毫痕迹……”
他顿了顿,恍然记起多年以前,他初初重生回少年时代,因缘际会拜华承为师。为完成考验而种满院子的香草药花,被堂姐蛮横无理地摧残殆尽。
原以为步入绝路,沈月檀嫌弃抛出窗外的佛牌却受药香激发,竟引来食香之神的法相下界,将一场祸患消弭于无形之中。
而那佛牌,正是当年沈雁州初次见他,尚不明身份时,说笑间漫不经心送出的见面礼。
彼时沈雁州笑言是“打折的佛牌”、“不值钱的小玩意”,再加之其貌不扬,沈月檀也信以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