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喝了口茶细细打量起顾惜朝来,他想投靠六分半堂,倒不是不行,毕竟他的举止谈吐就不错,比那些五大三粗的江湖草莽自然好相处得多,但我好奇的是,他年纪轻轻究竟受了怎样的挫折,才会说出如此一番话来?

我转动着手中的青瓷茶盏,问道:“你想加入六分半堂这并不难,只是我看你打扮,不像江湖人士,倒像是个书生,为何不去考科举做官,反而想要加入江湖势力,过刀口舐.血的生活?你就算是想攒钱为师师姑娘赎.身,也该去做些赚钱的营.生呀?”

顾惜朝手握成拳,脸上的神情很是复杂,他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我曾考科举,中了探花,可因为我出身贱.籍,所以被除名了。科举这条路行不通后,我凭着一身武艺投了军,可在军中,武功高低与否并不重要,没有钱财疏.通关系,便永远只能当一个无名小卒。”

我没想到顾惜朝年纪轻轻,经历却如此复杂,安慰他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能文能武,年纪又不大,只要有一颗不屈向上的心,总会成功的。过去的经历对你来说,都是你的经验,天地这么大,你总会遇到属于你的伯乐。”

顾惜朝自嘲地笑了笑,说道:“世人若都像雷总堂主这般心善,便不会有那么多怀才不遇之人被人嘲笑、欺.辱了。”

顾惜朝说着,从怀中拿出一本书递给我。我看了看,这是一本名为《七略》的兵书,内容我是看不太懂,但字迹不错。顾惜朝说这是他自己写的兵书,他离开军营后,拿着兵书到京城找权贵毛遂自荐,却无人赏识。

我轻轻放下这本《七略》,说道:“……也许你找的权贵自己都不懂用兵打仗之道?不过我也不懂这方面,无法给你什么反馈。那你愁眉不展,可是因为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未遇伯乐?”

顾惜朝将杯中之茶一饮而尽,苦笑道:“这些打击并不足以击垮我,刚才总堂主问我,心中是否有过不去的坎儿,是,我有!夺妻之恨,不共戴天,可夺我妻子之人,高高在上,我怕是一辈子都无法再将爱妻夺回!”

我发现顾惜朝的人生简直是个大写的惨字,我真怕再聊下去,他都要哭出来了,如果我六分半堂不收他,他心灰意冷之下是不是就要自.尽或者报.社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我给顾惜朝又倒了杯花茶,说道:“那你究竟是想努力拼搏夺回你心爱之人,还是做出一番事业,替师师姑娘赎.身?我看师师姑娘对你颇为在意,你二人琴曲相和,便如璧.人一双,若你能放得下过去,便珍惜眼前人吧。若不能,便也不要再伤了师师姑娘的心了。”

顾惜朝望向桌旁的琴,过了一会儿垂眸说道:“我知道自己该放下,不要妄想与天争辉。遇到师师姑娘,是我的幸运,我们互引为知己,我确实想为了她,做出一番事业来。但有些事情回想起来,终究是意难平。”

我听顾惜朝意有所指,什么“高高在上”、“与天争辉”,联想到近期发生的事情,我心中有了一个猜测:“你的心上人,可是姓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