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人间并没有太多的幸福,那么就全部交付给儿女们吧。亲爱的娜塔莎·贝亚德·劳伦夏·爱斯梅拉达·贝什米特,一定是个幸福的姑娘。

女教师照着电影制片厂的地址,通过老战士委员会的关系,给贝什米特小姐寄了一封简短的信——亲爱的,在反法西斯战争胜利的那年春天,是我把自己的名字给了你。

活了大半辈子,她还从未这样惴惴不安地等待过回信。大概就像当初伊丽莎白临产前说过的那样:“又激动,又害怕……”那时她是怎么回答的?“一切都会好的,我来给你唱个歌儿吧?”

回信终于来了。确切地说,是一个包裹。娜塔丽娅·尼古拉耶夫娜凝视着寄件人的名字“伊丽莎白·贝什米特”,几乎失去了打开包裹的力量。

包裹里有一张母女俩的合照、一封很厚的信、一床手缝毛毯。女教师将信读了又读,每一遍都能从字里行间揣测出新的含义。但是她最想知道的一件事,信中却语焉不详:这些年来,伊丽莎白的个人生活究竟怎样?

可是她也知道,千万不要在回信中询问。

娜塔丽娅·尼古拉耶夫娜将毛毯裹在身上,久久地凝视着母女俩的合照。贝什米特太太也老了,衬得贝什米特小姐格外光彩照人。母亲搂着女儿的肩膀,她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镶嵌成了铃兰花的模样。

娜塔丽娅·尼古拉耶夫娜又开始写信了。这一次是寄到比利牛斯山的某个天文台,地址是伊丽莎白在来信中提供的。曾经的第一突击旅副旅长,今年应该五十八岁了。女教师写信时特意问候:身体还好么?看在星星的份上,请多保重吧,毕竟我们早都不年轻了。

回信却完全是一副年轻人乐呵呵的腔调:愿所有的星星都来保佑你的美丽,亲爱的小妹妹。托你的福,哥哥我身体向来结实,最近一两年还不至于要去见撒旦。不过倒是快退休,回巴黎老家去了。你写这个地址还真及时!是丽莎告诉你的么?她女儿现在是个大明星,哎——呀——呀!真是个美人儿!哥哥我简直恨不得年轻三十岁……

随信一起寄来的是许多照片。娜塔丽娅·尼古拉耶夫娜望见了比利牛斯广袤的脊梁、峻峭的臂膀;望见了山顶永久庄严美丽的星空。她甚至觉得莫斯科轻拂面庞的晚风,是从遥远的比利牛斯呼啸而来。

只有一张照片上站着年老的天文工作者波诺弗瓦。他靠在一面峭壁之下,神情明朗又沉静。在他的白发旁边的岩石上,刻着两个年代久远的大写字母:“F”和“A”。

这两个字母象征着什么?娜塔丽娅·尼古拉耶夫娜沉思了很久,怎么也猜不出来。

盛夏般的生命——致白桦与《鲜花的山岗》中的基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