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着两位专家都为了中国的社会主义建设事业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平时工作勤恳踏实,尤其是伊万,二十三岁时便独身一人来到中国,将他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都奉献给了中国。大家意见上有分歧可以探讨,两位专家到现在一直都摆事实讲道理,倒是邢叔上纲上线,委屈了两位专家。
王耀念及此处,也站了起来,说:“邢主任,这话可不能乱说。毛主席也说过,要注意团结那些和自己意见不同的同志一道工作。苏联专家们和我们背景不同,有不同意见也是正常的,大家好好讨论何必戴帽子?你这话往重里说,算得上是破坏中苏友谊。”
“诶诶诶,小王同志,你怎么说话呢?”邢主任听到这话更是气恼,指着王耀道,“我们现在是以苏为鉴,对来自苏联的经验也要辩证地看待。我没有好好讨论吗?各抒己见怎么就破坏中苏友谊了?”
王耀还欲再开口,那边纪翻译咳嗽两声一直朝王耀递眼色,父亲也出言喝止:“王耀你坐下!邢叔说你两句怎么了,年轻人冒冒失失的,这里该你说话吗?”转头又对邢主任说,“老邢啊你别介意,王耀年纪小不懂事,我回去教训他。你也是看着他长大的了,别和他计较。”
邢主任重重哼一声,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在场的人都听到的声音骂道:“个小赤佬也顶撞大人!”
王耀听他拿“大人”的身份来压自己,气不打一处来,但碍于父亲的话只能闷闷地坐下。厂里的赵书记敲敲桌子出来定调:“老邢啊,小王说的不是没道理。不管是以苏为师还是以苏为鉴,苏联专家都是来帮助我们的,我们一定要感谢他们。你关于生产的意见很好,但是不能上火。苏联专家不理解,也要好好解释去说服人家,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嘛。不能怕批评,就是我做错什么了也该批评!小王你也是,你就不是在戴帽子了?一两句话怎么就成破坏中苏友谊了,我们也是在讨论嘛!生产这种重大事项,高声两句也是正常的。”话里还是赵书记一贯的和稀泥,但是偏向性却很明显。他接着说,“我们讨论的也很充分了,现在大家来对下个季度的生产计划投票表决吧。”
到场的两位苏联专家弃权,其他所有人都同意邢主任的方案。散场的时候伊万和阿夫杰对了个眼神,无奈地笑了笑。等四下无人了,伊万对他说:“虽然我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我很感谢你刚才替我们说话。”王耀听了脸上却火辣辣地烧起来,好像伊万不是在道谢,而是在责怪他为什么没有坚持到最后。
下午王耀在茶水间又碰到纪翻译,纪翻译笑笑对他说:“你这孩子真是死心眼,布拉金斯基同志问你的时候你就把老邢的话委婉点翻过去不就得了?我们就是翻译,干好本职工作就行了。”这话也让他感到怅然和困惑。
傍晚时王耀跟着伊万去看生产进度,下班迟了点。一进家门,原本在厨房忙碌的母亲就转过来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边走过来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小声地对他说:“我听你爹说了你上午干的好事了。”母亲作出有些生气的样子,说完又忍不住笑着拧了一下王耀的鼻子,“你爹在书房,正气着呢。你去好好说话,让他骂两句,嗯?”王耀点了头,母亲又说,“一会儿你再去把春燕找回来,该吃饭了也不知道回家。”说着摇了摇头,边往厨房走边说,“我锅里还烧着东西呢,你快去。”
王耀敲了敲门走进书房。父亲正在看报,看到他进来重重哼了一声,放下报纸:“今天风头可出够了?”
王耀辩白道:“爹,你没听邢叔的话吗?我听了可忍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