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万马上写了封信过去,问这是怎么回事。回答他的是陆续寄来的退信,退信原因全部都是收件人拒收。现在看来,那封空白的信意思就很明显了:已读不回,无话可说。

为什么,为什么?!潜伏已久的怀疑疯狂生长,伊万觉得他一直以来担忧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但他不敢相信,他无法接受果真如此。明明就在两个多月前他们都还好好的,分别的时候王耀对他依依不舍。他还记得最后他在火车上、王耀在车窗的另一边,他们的手隔着玻璃合在一起。王耀还在哭,泪汪汪地看着他。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特别没用,他想留下来,想下去抱着王耀让他不要哭了。他左手用力抓着玻璃,好像这样就真的能握着王耀的手。火车开动后王耀跟着火车跑了几步,很快就被甩在后面。他把额头贴在玻璃上,看着王耀有点茫然无措地站在月台的边缘,影子越来越小。等终于看不见了的时候,他的眼泪也掉了下来,他把拳头砸在玻璃上,哽咽着对陈翻译说:“我真的不想走。”

王耀明明那么难过!难道一切都是假的吗,难道他从头到尾都是在作戏?!

伊万很认真地写了一封长信,问王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让王耀不要害怕,把事情都告诉他。他担心又被看也不看地退回来,想起来之前王耀和他说过的“鸡毛信”的典故,在信封上画了几根羽毛。之前寄出去的信不断被退回来,但伊万还是在耐心地等着回信,他想王耀起码会看一眼那封鸡毛信。差不多一个月之后,那封鸡毛信也被原封不动地退回来了。伊万想是不是画的羽毛太没真实感了,他把信拿出来,换了个贴着真的羽毛的信封寄出去,但还是被退回来了。

伊万不想往负面的方向去想这件事,但他实在想不到什么更好的解释。此时已经到了年底,他想暂时放松一下,不要去想这件事,便和娜塔莎一起去冬妮娅家庆祝新年。这是他放下冬妮娅之后第一次见她,心里有种要和过去告别的意思。他知道冬妮娅已经有了孩子,他也想当个好舅舅,甚至在去之前反复想其实叶甫根尼也不是个坏人,之后还是好好相处吧。

但在家里他受到了第二重打击,他发现冬妮娅居然开始信东正教了。他知道叶甫根尼受母亲的影响一直信教,所以也不入党——这也构成他看不起叶甫根尼的一个理由。平时他顶多就是在心里嘲笑一下叶甫根尼罢了,但如今冬妮娅在他的影响下也开始信教就让他实在无法接受了。

在他看来宗教就是旧社会的余毒,是统治阶级用来麻醉压迫无产者的工具,虽然由于历史原因还得以残存,将来总有一天会被彻底遗忘。冬妮娅和他一样从小就生活在一个党员家庭里,他想破脑袋也不能理解为什么她居然会信教。新年前夜他借着酒劲和叶甫根尼打了一架,说他带坏了冬妮娅。冬妮娅上来拉架,和以前一样偏心叶甫根尼,一个劲地指责伊万。

伊万朝她吼:“你眼里就一个叶甫根尼!他信教你也跟着信,这种垃圾东西你也会信!”小孩子被吓得哇一声哭出来。伊万从来不对冬妮娅发火,娜塔莎有点吓到,怕他会动手,跑过来抓着他的袖子,紧张兮兮地说:“万尼亚,这是冬妮娅姐姐呀…你干嘛呢?”冬妮娅偏还要火上浇油,说:“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一直讨厌热尼亚(叶甫根尼的爱称),我为什么不能信教?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