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抱歉。”他的声线如同古琴上的最低音,被撩动时发出了悠长的回音,他攥着手中的信件,刚想要说什么,立刻就被围观的百姓们用善意的哄笑声打断。

“是家中女眷的信件吧。”大妈小心翼翼捏着自己还没干透的话,一边打趣着这个有些无措的后生,他们看着皇甫轸面红耳赤,不停的对着周围的人作揖,之前的疏离感消失殆尽,就像隔壁读书读傻了似的木讷书生。

而事实好像也的确是这样,皇甫轸拿着信,匆匆忙忙回到客栈房间内,脸上还带着没退下去的红色,他凑到窗边看了一眼,确认跟他来的小厮没有进屋后,这才小心翼翼的拆开了信笺。

他憋了一口气,一目十行的看完之后,脸颊上的红色不仅没有消退,反而愈来愈深。

皇甫轸看到最后,舒了一口气,没有影响的躺在了卧铺上,然后把信笺蒙在脸上。

他的未婚妻要来看他了。

真好,他想,等她过来之后,就可以带她看看洛阳是什么样子了,带她看这里的铺子里有卖什么好吃的、脂粉是多细腻,带她看街头杂耍的艺人……什么都想给她看,都想让她知道。

想到这里,皇甫轸猛的坐了起来,这个风雅而稳重的画师,终于露出了几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毛躁。

拉开抽屉,里面摆放了一支玉钗,他在琳琅满目的饰品中,一眼就相中了它,这只镶嵌了金丝的青色玉釵,顶部用银雕刻的白鹳让皇甫轸第一眼注意到了它,可是让他最心动的,确实那通透的青色玉质。

虽然不是最名贵的,但是那通体冰凉的纯青色,就如同脉络分明的绿叶在烈日阳光下透亮的青碧,那抹青色艳的痛痛快快,漂漂亮亮,让他一瞬间就想到了他的未婚妻。

那个名字里带着一抹青的小姑娘。

他坐在桌前,匆匆写下几行字,然后将那玉釵夹进去,想了想,将手伸出窗外,折了一支翠绿的杨柳枝,也一同夹了进去,紧接着细心的放在匣子里,便携这它出了屋,直奔客栈的柜台。

“呦,皇甫大人,您有啥事儿吩咐小的做?”坐在柜台前的小二瞬间坐直,然后恭敬的站起来。

这位画师自从住进了这家店,楼下的茶馆就开始天天爆满,无数人都慕名而来,想要见一见这位不同凡响年少有为的画师。

皇甫轸还礼,“请再收拾一间空屋子,最好在我房间的旁边。”紧接着,他掏出匣子,“还是原来的地址,麻烦您再跑一趟了。”说罢,他正想掏出银钱,却立刻被小二制止了。

“怎么能要您的钱呢。”小二满脸笑容,“待大人您之后功成名就,还记得我们这小店,帮我们题一副字、留下一副墨宝,我们可就是走了大运了。”说完,小二连忙接过皇甫轸手中的匣子,二话不说连忙跑去驿站了。

皇甫轸看着空空如也的手中,释然一笑,他身边的小厮凑过来问了一句,“天色不早了,您准备用餐吗?”

天色不早了?

皇甫轸微微侧头,恰巧一抹斜阳撒下余晖,在他瘦削却柔和的面上留下温柔的橘黄色,他眯了眯眼睛,思虑却飘了很远……此时此刻,她是否也站在同样的阳光下,与他望向同一个方向呢?

想到这里,皇甫轸眯了眯眼睛,然后转身,白色的长袍划了一个优美的弧度,“走,不吃了。”

他突然……想做点什么。

看着年轻画师挺拔的背影逐渐消失,角落里,一个老人抬起了浑浊的眸子,对着旁边一身短打的汉子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一口喝光了杯中的酒,然后站起来,也跟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