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古斯迅速躲开,变幻出冰箭,反手投掷回去。埃里克直接将那支冰箭击落在半空中。
冰箭与巫银箭对撞,巨大的魔法冲击波轰然炸开,将剧厅内烛盏、座椅、三角钢琴、镀金雕塑尽数粉碎。摇摇欲坠的水晶吊灯,终于“砰”的一声砸下,掀起浓雾般的尘土。两个人在断垣残壁中对视一眼。一个人举起巫银弩,另一个人变幻出冰箭,居然还要继续打斗。
简直是一出闹剧。我看不下去了,转身走出剧厅。
穿过剧院的回音廊,经过皇家广场、花园和画廊,我回到奥古斯的寝殿,翻箱倒柜,找到自己原本的衣服。
我习惯将匕首、金币和传送符文装在腿上的皮袋。打开皮袋一看,传送符文果然还在里面。拿出来,仔细检查了一遍,还能用。之前因为奥古斯的禁制,我一直没考虑用传送符文离开无昼城。现在,无昼城易主,禁制自然不攻自破,正是离开这里的最佳时机。
将皮袋绑在腿上,我脱掉睡袍和埃里克的斗篷,换上轻便简约的骑装,穿上牛皮短靴。犹豫了一下,还是穿上了埃里克的斗篷。戴上斗篷的帽子,我拿出一张传送符文,正要念出咒语,一抬头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埃里克。
他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我,轮廓深隽而立体,双目是绮丽的金雾,头发是落寞的夜色。
心里忽然一阵绞痛。但在我弄清楚他的伪装是怎么一回事之前,“分开”是不可回避的选择。
我斟酌了一下言语,说“埃里克,我没有讨厌你,也不是想要离开你……只是想去散散心。最近发生了好多事,很累很疲惫……你让我一个人冷静冷静,好吗?”
他沉默着,没有回答。
就在我以为他要拒绝我,或者强行将我留下时,他走到我的身边,低头理了理我的衣领“想去哪里,我帮你安排。”
熟悉的退让,熟悉的体贴。在一起生活一年多,他曾无数次这样退让和妥协……以前的我把这些退让当成尊重的表现,现在想想,尊重是发自内心的行为,他这么做,更像是为了不让我离开,而精心设置的陷阱……
还没和他在一起时,我就觉得他这个人聪明到可怕的程度,头脑像精密严谨的仪器,充满了人类无法探索的奥秘与精粹。他什么都了解,什么都知道,几乎没有他未曾涉及的领域……只要他愿意,他可以用温和的言语、广博的学识和出色的修养,征服任何一个想要征服的人。
曾经,我以为和他在一起自由如飞鸟,现在才知道,所谓“自由”不过是假象。飞鸟翱翔于蓝天,却不知蓝天是更广阔的牢笼。
越想越疲倦。我摇摇头,避开他的动作,倒退一步“我……我还没想好去哪里。”
察觉到我的抗拒,他放下手,与我保持适当的距离“若是需要什么,随时联系我。”
多么体贴的一句话。我第一反应竟然还是,又是一个陷阱。
不行,真的要分开一段时间,必须分开一段时间……如果一直有怀疑他的想法,根本没办法继续和他在一起。到最后,说不定连听他说话,都会成为一种负担。
不再回答他的话,我念出咒语,用掉了手上的传送符文。四周布置逐渐变淡,一座座圆顶建筑拔地而起,金色阳光泼洒在砖地上,广场宏阔雄伟,身穿托加长袍的教徒与我擦肩而过。这是一座历经风霜却仍然辉煌的城市,意大利的首都,“永恒之城”罗马。
幸运的是,尽管周围人潮涌动,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教皇的纪念碑上,并没有察觉到身边凭空多了一个人。
我拉低帽檐,匆匆往外走去,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米开朗基罗创作的《哀悼基督》。听说这座雕塑让25岁的米开朗基罗一举成名。后来,他还完成了世界上最大的壁画《创世纪》,将后半生奉献给了神圣的教堂……1
建筑、雕塑、壁画……都是那个人擅长的领域。真讨厌,随便传送到一座城市,都能想到他。会这么多,怎么不像米开朗基罗一样,将一生都奉献给教堂。
这么想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幼稚,然后更生气了。都怪那个人。
因为确实没想好去哪里,一路上,我走一会儿停一会儿,走到哪里算哪里。广场人来人往,教徒特别多,到处都是宏伟的雕塑和神圣的十字架,连白鸽扑棱的翅膀,都染上了过于庄严的气息。看见这一切,我心里想的却是,他曾对我说,我是他的信仰。
……停下,不能再想下去了。
情感却不听理智的教诲,一直在回放往事。走上石桥,我撑着额头,想在和煦的微风里冷静一下,却看见有人在桥上贩卖淡水贝壳,一下想起和他在大溪地开珍珠贝的经历。
话音未落,埃里克眯着眼,抬起巫银弩,利落朝他射出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