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我所写尽数送予富酬。”

原告当事人已故,案件就此不了了之,没人输,也没人赢。

接着美惠的书火了。

媒体报道了她的死讯和悲惨的一生经历,以及她生命尽头卷入官司的遗作,也是唯一作品,几夜间这本书销售万册,各书厂一再加版,上架便售罄,文学评论界从虚空中涌现出一大堆拥簇者赞颂这部作品,早见美惠几乎一夜之间成了可能即将问鼎世界文坛的女作家,来日不可限量,必能荣获国际大文学奖——如果不是死了。

文学界和国民陷入另一场狂欢,相关出版商赚的盆满钵满,然而毕竟当年签出版合同时没人想从这个毫无价值的人和这本毫无前途的书上争什么分成或利益,因此时至今日,当之无愧的最大受益人其实是著作权受让人,现版权所有者,富酬。

会议室里,富酬桌前放着一个近满烟灰缸和一沓刚签完的合同文件,听乙方的出版商和要改编权的制作人在那套近乎扯闲话。

“我觉得她是个聪明人,死的时机正好。”

“不过西本可惨了,我们伟大女作家的死都成了他的错,不过怎么没他消息了?”

“消失避避风头呗,再说这事根本不怪他,搞文学的女人不都那样嘛!普遍寿命不长,有个投海的西班牙女诗人阿尔冯西娜不说过,说过……”制作人冥思苦想记起来了,“当你们日后想起我,你们中的一些也会这样选择,在未来的某个时刻。”

“什么啊,那是另一个投海死的,古希腊最早女诗人萨福死前留的诗。”

制作人为了扳回一成:“‘写作无疑是各种死法里最痛苦的一种’奥地利女诗人英格伯格。”

“美国二十世纪女诗人西尔维亚.普拉斯和安妮.塞克斯顿都是自杀。”出版商不甘示弱,“埃尔泽,玛莎,乌妮卡,安妮玛丽……”

听着两个男人用女性写作者的死攀比学识,富酬把烟摁进烟灰缸。

“滚出去。”

他们齐齐赔笑着问。

“突然怎么了?”

富酬捡起烟灰缸照他们掷过去。

烟头散落一地,烟灰铺满桌面。

会议室空了,他视线落在合同里那个死人的名字上,好像烟不要钱似的,一根接一根,烟屁股拧在合同上。

不久来了人。

“那部戏出品方和资方都是迹部氏,但我只顺便做个间谍,从没想过你能输。”

黄濑听闻死讯什么都明白了。

“诶,借刀杀人好玩吗?你还是人吗?”

闻言富酬挑了挑眉,含着半截烟,手里把玩着签完合同的笔,悠闲得令人愤恨。

“我说你对她那么好,合着是临终关怀?情圣装那么像,结果是要借我的手逼她去死!”

他也说不清自己这通指责出于什么缘由,为何为一个无甚干系的女人这么愤怒,也许因为几天前这个活生生的人还在他面前说话,今天就被一辆电车碾烂了。

“把一个榨不出油水的无辜者粉身碎骨的碾压出利益,你怎么干的出来?说你丧尽天良衣冠禽兽都他妈是夸你!”

或许就是虚伪的外向转移愧疚,毕竟她的死他也功不可没。

“至少我从头装到了尾。”

富酬开口,真诚可亲。

“她到死都以为世上还有人真心对她,死也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