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荣国府的贾赦贾政兄弟显然没意识到这个关键分歧,这里得特别说一句,宁国府的贾敬贾珍父子却是看得明白的。

贾赦贾政兄弟,尤其是贾政依旧寄希望于交好林海且仰仗王子腾,来为自己起复伸一把手。

不过王子腾始终觉得贾政欲壑难平,没有分寸,所以压根没搭理他:若非贾珠大才,前程可期,王子腾都想跟荣国府来个切割。

对,他妹妹侄女委实孝敬过不少银子,可也借着他的名头惹了不少祸事,这位一品大员自认钱货两讫,谁也不欠谁。

王子腾倒是没看错贾珠,贾珠看出太上皇和圣上迟早有真正斗法的一天,他……选择圣上!

于是在吉日倒数的第三天,贾珠在课堂上见到苏卉,先吃了一惊旋即就问,“老师这是喜事临门?”

苏卉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这几天她……挺春意盎然,不过这都是细枝末节,今天特地给贾珠上课,也是好奇:她听黛玉说,黛玉他爹这些天已经帮贾政补到了缺,消息也传回了荣国府,苏卉就想知道贾珠的态度。

贾珠能有什么态度?不同于他爹欣喜若狂,他娘欲言又止,他真是……喜忧参半。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您遇上喜事,我就不吐苦水了吧。”

苏卉大乐,“谁说的,这个时候我就乐意听听你怎么觉得倒霉,好让我的幸福更幸福呀。”

贾珠不知道怎么回话才合适,心道:老师跟以前是不一样……但老师有所要求,还能拒绝?还想不想接着上课了?

他略略斟酌,才道,“离京到南边,那地方不富不穷,历来也无民乱,亦无说一不二致使政令难行的宗族士族,又距离金陵这等江南繁华之地也不大远……这个府丞之位,姑父也是费心了的。父亲沾沾自喜,差不多逢人就笑,我头回知道父亲也能如此……可见是在家憋得狠了。”他叹了一声,“我也就跟您嘀咕,就这城府难怪将近二十年都不得晋升。”

摊上这样专业拖后腿的亲爹,又能怎么样?认命呗。

苏卉便劝道:“不在京城,好歹省点心。山高皇帝远,不在重镇任职,也惹不出太大祸事,不然你姑父如何肯引荐,帮他跑官补缺?”

“正是这个理。”贾珠继续道,“父亲养着一群清客门人也是为了排解苦闷,我曾经还真以为他不慕权势。”

苏卉就笑,“针对仕途经济不感兴趣也是你弟弟曾经那副做派,你父亲若真是想做闲云野鹤坐看风起云涌,早去官不做。就看他丢官回家那股子郁气,你也知道他表里不一。”

贾珠摆了摆手,“横竖他就是这样的人,不说他……倒是我母亲……”

话说,王夫人这些年一直挺安生:侄女兼侄子媳妇远赴西北,她不能再用哥哥的名头放贷,又不再执掌中馈,手里没了活钱再加上不大管事,其实就是说了不大算,肯奉承她的仆妇依旧不少,但一门心思忠于她为她办事的,两只手就能数得出来。

老实说,苏卉一直觉得王夫人比她丈夫贾政更能面对现实,也更识时务,或者说能屈能伸。曾几何时王夫人还暗地里跟小姑子较劲别苗头,如今却也会认真讨好贾敏黛玉母女两个。

她也算看透了:她两个宝贝儿子的前程,不说林海一言可决,起码也要好生仰仗人家。

贾珠中进士后,她回过娘家,话里话外希望哥哥能颇多照拂,然而她哥哥对孝敬过大笔银子的妹妹也实话实说:勋贵做官,与科举做官,完全是两条路子。

王子腾更是实在,告诉她妹妹,别看他好似一路青云,但却差不离卡死在了内阁门外。他官居一品这么多年,论前景可远远比不上林海这位三品御史。

从娘家回来,王夫人又进宫瞧了回贵妃,从女儿那里得了“证言”,再回家就彻底认命,这次贾林两家结亲,她就表现得欣喜不已……从聘礼到布置新房都尽心尽意,都得了老祖宗贾母好几回夸赞,就连一直跟她不对付的贾敏都挑不出半点毛病。

王夫人也明白若非两家是正经姻亲,宝玉又与黛玉一起长大,不然凭荣国府现在身家地位,那是绝对娶不到三品官员的嫡长女为二房次子媳妇。

不过,操办婚事全力以赴,面子里子都占足,王夫人心里也不是没想过你娇宠长大的宝贝女儿终究是我的儿媳妇,不犯错则矣,犯了错总有让儿媳妇难受,也有让小姑子求我的时候!

然而万万没想到,在成婚之前,小姑子夫妇给自家老爷补了缺,虽没明说意思已经到了:这是嫁妆的一部分!还不赶紧感恩!

王夫人白天不敢表现出半点不自在,到了夜里……她连着好几天都气得只能勉强合个半个夜的眼:老爷外任,她这个正经太太哪有不去的道理?!那不是便宜了赵姨娘这个小娼妇!一想起她若是留在京城,赵姨娘便能在外以正头娘子官太太的身份替老爷待客……她就不能不跟着老爷离京!

偏偏荣国府的贾赦贾政兄弟显然没意识到这个关键分歧,这里得特别说一句,宁国府的贾敬贾珍父子却是看得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