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王母转世当真夭折在这里,就算魂魄无损,也难免遭天下人耻笑,说他们道家自己把自己的王母娘娘给干死了,这还了得?
四周鼓声已起,正是阵法将启的信号。
此阵甚毒,原本只作下下策保留,奈何这次出师败势颓唐,再不抉择只怕全军折损将半,青山不在,难有柴烧。方才所做的诸般安排都是为了引岐山妖魔深入阵中,杨戬知道,只等他们自己人尽数退出,李靖便会亲自念动法诀。
战局不等人,杨戬身处阵中,又是一方统帅,自是万军瞩目,他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地将一元敌将救走,落人口实还在其次,这样一来明眼人都能料到那少女便是王母转世,委实后患无穷。只要他尚在阵中,李靖必不敢开阵,可若再多拖一刻,连这下下之策也要错失良机。
杨戬运足法力,猝然将宽袍穷奇兽震飞数丈,下一瞬,已将银铠拎在手中,身上只剩那套寻常玄色便衣。掌心法力猛送,用三尖两刃戟勾住银铠向阵外掷去,他趁着天昏地暗极速俯冲,将幕离少女拦腰掠起,震耳欲聋的巨响在身后炸开,热浪将整个山谷吞噬。
突然,胸口一凉,一枚利器已插入他的心窝,杨戬一手挡开少女的手臂,一手将人推了出去——在利器即将刺破心脏的一刹。
……
灌江口杨府厅堂中,或站或坐,聚了十来号人,却静悄悄的无人言语,气氛压抑得令人透不过气。
沉香抱臂倚在门口,烦躁道:“姚四叔,您主意多,倒是说句话呀!”
满堂人的视线便聚到姚老四身上,虽都皱着眉,眼里却或多或少寄托了几分希望。
姚老四本就负手在堂中绕着圈子,见大伙都看他,便不再犹豫,吩咐哮天犬道:“你去大营放出消息,就说二爷对吃了败仗的事很是恼怒,正在府里研读阵法古籍,任何人不得打扰,有事只管向康大哥报告。总之决不能让李天王那边知道咱们把大军副帅弄丢了。”
哮天犬得了令,忙往军营放口信去了,堂中有几个人的目光便又移到沉香身上。
沉香赶紧表态:“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向哪吒大哥透露实情的,私交是私交,大局是大局,我分得清!”
郭老六重重长叹一声,“这叫什么事!这场仗打得这么惨烈,咱们兄弟几个都活着回来了,反而二爷不知所踪,当时明明很多人都看见二爷出了阵的,怎么会找不见人?”
这话说的委婉,在场的却都清楚,天枢阵一旦开启,阵中的一切都要灰飞烟灭。
沉香骂了句脏话,抬脚便往外走,被康老大喝住,“沉香!你刚才怎么答应我的?既然想留在军中,就给我按军令行事!我再说最后一遍,你张二叔、李三叔、直五叔已经带着二百草头神去找了,在他们回来之前,你就老老实实留在杨府,无令不得擅离!”
沉香背对着厅堂,整个人定在那儿,垂下头,双肩颤动。
郭老六又骂道:“李靖那老竖,从前在朝堂与二爷作对也就罢了,今日眼看着沉香还在天枢阵里,便不管不顾地启动了阵法,要不是三圣母及时祭出宝莲灯,沉香就回不来了!”
静坐一旁一言未发的杨婵道:“大局如此,李天王也是身不由己,沉香这不是好好的么,郭六哥不必动气。”
康老大叹了口气,“三圣母,对不住,把你们母子也给牵连进来了。”
“三界遭难,匹夫有责,我既领了仙籍,便应力尽绵薄。”
堂内除杨婵外都是男子,而且都是武夫,即便知道她挂念哥哥心绪不宁,也不懂该从何宽慰,只怕说得不妥更令她烦忧,唯有相顾无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