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寸心忙道:“当日你曾说,带我出谷的条件就是帮你找齐十七颗佛骨舍利,我们还远远没找完呢……”
“是啊,远远找不完呢,不知要找上十年还是二十年。”凤云瑶松开敖寸心,“你有如来的佛丹相助,可感知舍利子的所在,短短数月间就帮我找到了两颗,这第三颗虽未得手,好歹有了着落,你不欠我什么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敖寸心去拉凤云瑶的手,那只手却及时抽出去扶了扶发间闪耀的金簪。
“其实,我是来向你告别的。我封了圣姑之尊,以后要长住灵鹫山了,不大得空出来。假如有一天你想通了,随时欢迎来雷音寺找我,若有什么难处,还让迦楼罗鸟传信就行,鄯城的大门也永远为你敞开。”凤云瑶从腕上褪下一个莹白玉镯给敖寸心戴上,“这个我从小就戴着,留给你做个念想吧。”
敖寸心见状,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又都咽了回去,只道了声恭喜,将自己心爱的一支珊瑚发梳取了下来,聊表心意,目送凤云瑶如一道灿烂明霞渐渐消失在视野里,只觉天之高云之远,自己也不过是茕茕一身、孑然一人。
……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杨戬遣退了哪吒与哮天犬,此时正独立在远处的矮丘上,目送党项族人在墓群中间的石塔处祭奠哭丧。
护法金咒是世间尚存的最坚不可摧的秘术之一,解咒者势必形神俱灭。
三界之中,六道共存,神佛往往习惯了俯视的姿态,以为凡人皆为弱者,以为臣服理所应当,可实际上,所谓强弱只是肉体之别,没有谁的灵魂生来低微。
待党项族人散去,杨戬右手虚抬,银合马便顺从地垂下脖颈,任由他轻抚,银白鬃毛在夜色中仿若润泽的星芒。
“她待你像从前一样好吗?“
他没能带走敖寸心,却等来了会寻主人的银合马。
杨戬抽出锟铻剑,在稀松的沙土上心不在焉地勾划,似在推演进军线路,心中却忖度着鄯城之事。“窑中现”的谣言在一日之内于军中传开,未免操之过急。这种行事风格,令他想起岐山中迫不及待刺他一簪的少女来。
圣旨上一句再简单不过的“特准其下界休养,不必上朝”,是他二十年远离朝堂的开始。谁都清楚,“不必上朝”的意思,其实是“不可上朝”。天廷与杨戬走得近的神仙不多,杨戬所获的朝中消息大多托哪吒转达,可杨戬与李靖不过表面和气,李靖与哪吒又是父子,这其中便又多了一层干扰。
此番玉帝突然召自己瑶池见驾,不知所为何事,是有人将寸心的行踪捅了上去,还是那句传播迅速的谣言发酵起来?
寒芒如电,万刃如幻,杨戬已有上千年不曾演练剑法,当年敖寸心这套花里胡哨的巽坎心经被杨戬以刚猛迅疾的路子使将出来,仿佛蝶转龙吟,勾魂摄魄。
“嗤“的一声,赤红剑身插入沙土,风中沙砾吹打其上,宛如呢喃轻诉。
“银合,两千年了,你不化人形,不学人语,倒是偷得浮闲。”他拍了拍银合马的头,从它杏大的双眼中看见一抹水红色的倒影。
“白马秋风漠上,宝剑神君荒原。美景如斯,醉我如痴。”清越的女声在杨戬身后响起,欣悦中夹着小小的委屈,“我还以为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