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房舍修了又修,一代代邻居生老病死,杨府仍是最初瑶姬设下的那堆砖瓦,矗立了整整两千年了。
灰墙石壁,飞檐简窗,比之朱户雕栏反倒有一种不落俗套的隽永典雅。门楣上悬挂一块栗色横匾,铜铸“杨府”二字,仍是古体,黑漆木门上的铁环已被磨得光滑生亮。
沉香推开大门,穿过门廊,大步进入正院,叫来家人将敖寸心从夏州带回的几箱衣裳首饰妥善收好。
院中是一座石造方台,供主人宴饮赏月之用,此时正分类堆放着一些军用器械。正房檐下也有一块横匾,上书“大德唯庸”。
敖寸心的绛色绣鞋微微踢开裙摆,跟着迈入院中。
……
“一叩首——”
赤毯铺地,风拂帘动。
“二叩首——”
红烛喜幔,夕阳正好。
“三叩首——”
珠翠轻响,婚服锦绣。
……
杨婵已迎了出来,见到敖寸心,既欣喜又诧异,忙引入厅堂看茶。
敖寸心略一环视,正厅设有几张矮脚长几,东西两侧陈列着些古玩器物,北面有两扇拉门通往后院回廊,另有些烛灯、盆栽等家常物件,与凡人住所无甚差别。
杨戬未随他们回来,正巧梅山兄弟和哮天犬又都去了前线,偌大府上便只有杨婵一个主人,温笑晏晏,尔雅婷婷。
沉香听她们姑嫂两个聊天,从九州风物聊到奇闻轶事,就是不聊杨戬,不免颇觉无聊,便告辞准备前往军营,却被杨婵叫住。
“你康大叔同你说过多少次了,若不愿正式入编,便不要插手军中事务。军营容你进出,全是瞧在你舅舅的面上,若真出了什么泄密案,你是要沾嫌疑的,连你舅舅也要担责任。我带你过来,是想帮他照顾好家里,你还是安分些吧。”
沉香虽不乐意,却不能不从。他心里清楚得很,所谓“照顾家里”云云,不过是个说辞。杨府上下,除了他这个姓刘的,全都领了仙籍,哪里需要照顾了?无非是自他与小玉成婚之后,他们全家搬回了华山,舅舅再没有去看过他们,令母亲心中有些不安。
敖寸心见沉香作为一个小辈不得不在旁相陪,知道他坐得无趣,便同他问起武学感悟。沉香果然来了兴头,有心要替舅舅展示“教甥有方”的形象,把当年被硬逼着背下的五千本书搜肠刮肚,捡些高深莫测的理论高谈长论,直显摆到口干舌燥,还觉不够,又拉着敖寸心到院中展演切磋。
晚霞渐收的时候,沉香终于耍猴耍累了,倚坐阶上叼着一根草,翘着二郎腿颠脚,“讲了这么多奇招,其实大凡武道,机巧招式均在其次,首要的还是力量。若是力量不足,遇上寻常小妖自是不碍事,可若遇上我舅舅那样经验老道的嘛……当年我媳妇吃下宝莲灯灯芯,身负万年法力,尚且撑不过舅舅的十招,像你这样瘦弱的,估计连三合都费劲。”
“你舅舅,你舅舅,张口闭口都是你舅舅。哎,听说他有一位亡妻,她是个怎样的人?”
“亡……”沉香一口老血闷在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