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天。

心猿意马

瑶池内碧屏清池,火树银花,玉帝正在内庭端详着一只镂金锦盒出神,锦盒中摆着几支镶宝珠钗,华贵至极。

忽有值官来报:“陛下,托塔天王李靖求见。”

李靖乃敕封降魔大元帅,领兵多年,屡建奇功,为人刚直不阿,治下甚严,在军中威望赫然。所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刚直之人身在天子堂中,往往难以遂意,容易得罪同僚。

御前值官自然都是最有眼色的,此时却硬生生将玉帝从难得一见的神游里轻声唤了回来,报了来者姓名。

“这个李靖,有上天的功夫,不如好好研究研究仗怎么打,少折些将士。”玉帝此前已亲自下命封闭瑶池,今日自己耐不住思念低调前来,却被人搅了兴致,霎时龙颜不豫,将锦盒放回侍女托举的丝帛托盘上,语气微凉,“让他进来。”

片刻,一个头戴金翅乌宝冠、手托黄金玲珑塔的戎装将军大步入庭,躬身问安。

“臣辗转偶得密报,干系重大,不敢擅处,故而急赴天廷,上请圣裁。”

“讲。”

“陛下请看。”李靖献上一根单股二寸金簪,刻有凤鸾通天之纹,纹路缝隙中血迹暗然。

玉帝面色微凝,略顿了一顿,方问道:“你从何处得来?”

“臣不敢欺瞒陛下,此簪是从二郎真君的私宅流出。黑莲宗圣使从二郎真君府上偷出此簪,正撞在臣的手中,那小妖为求保命,便全都招了,这血迹正是二郎真君的。”

……

往后的很多年里,敖寸心总会一遍遍回想起这一天。

人世间生生死死,不在天涯海角,只在一念之间。

敖烈扶住敖寸心,目光死死盯着海面上逆着光的黑色身影,在她耳边低声道:“别怕,我们龙族能从海底看见他,他却不能在海上看见我们。”

“他、他是冲灭世黑莲而来吧?我们赶快把这劳什子毁了,免得连累西海横遭灾祸!”

敖烈怔怔地摇头,“不可能的,就算佛祖在世也毁不了它,只有集齐十七颗万佛之祖的舍利才能盖过它的邪力。”

根本没有时间思考,整个无垠海体猛烈地晃动起来,鱼虾惊惶,水藻离根。随着又一声轰隆巨响,敖寸心本能地抱头蜷身。

死寂,静止一般的死寂。没有冲击,也没有流血。

她似有所觉地抬起头,看见敖烈好端端立在原地,而他的目光却落在身前一处。她心底条件反射般揪起一片痛楚,猛地回头。

银合马在水底显出了原本的银色鬃毛,衬得背上之人愈加不染凡尘。

那人一袭白衫,腰悬宝剑,身形影影绰绰,好似海水中升腾的气泡,终归是抓不住的。

只是一夜没见,他已不是他。

于她而言,他们之间并没有他口中的一千六百多年,只有这短短数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