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错,错。

在她真正断了气息之前,杨戬猛地松开手,搡得她疾退数步才稳住身形。

白光散去,熟悉的眉眼再度映入视线,真如浮生大梦一场,不知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敖寸心盯着那双令她眷恋千载的深潭,拽住腰间的古旧素纱,轻轻将结抽了开。沾着杨婵之血的白纱飘扬在清晨的冬风里,恍惚又回到了两千年前的西海畔。

幕幕往事排山倒海般直压过来,压得人受不住。

爱在心里扎根过深,痛就在同样的地方恣意肆虐。

如画墨眉,如羽长睫,一直都是他啊,隔着纷飞的雪花却无论如何都看不清楚。

暗朱的薄唇在开合,她却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

罢了,罢了,还是不听的好。

指尖真气前送,细腻的轻纱沿着每一道织纹断裂,经风微微一吹,散作漫天飞沫。

她一步一步地后退,踩过地上的血泊,在薄薄的积雪上留下一串暗红的脚印。

一条人命横亘在他们之间,还回得去么?

只怕明日隔山岳,从此世事两茫茫。

杨戬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漫山遍野的白雪中,僵冷的身子踉跄半步,以长戟杵地,张口喷出一大口鲜血。

破空之声杀势汹汹,杨戬错身欲避,已然不及,一支冷箭穿过雪色直射而来,刺开宝铠,从背后生生射穿了他的右侧肩胛。

钻心的疼痛登时使他如坠冰窖,来不及回身防御,整个人就缓缓歪倒了下去。

远方的山岗上,黑袍惊怒地看向身边的凤云瑶,不明白她缘何在最后一刻推开了他瞄准后心的利箭。

铠甲坚硬,支撑着他弓下的身子,只那么一时半刻,他便撑着长戟重新站了起来,握住身前的箭头用力掰断,又把手伸向身后,将断箭从体内抽了出来。

温热的血液在森寒的铠甲下奔流,沿着右臂流到倒提的长戟上,又沿着长戟的刃尖滴落在地,盛开出一路雪中红梅。

法力流转,银铠弥合如初,手上的血也凝结成冰,散作朱红水烟。

——仿佛是时光在倒退,狠烈地倒退。

当时未被她听见的那句哑如灰烬的话是——你说得对,敖凌就是敖凌,不是寸心。

终于赶过来的一队亲兵见杨戬面白如纸,心里都凉了半截,只听他吩咐道:“去找,再多带些人过来,分头找。我去这边,你们往那边,务必找到三圣母。”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哮天犬终于望见杨戬平安下山来,连忙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