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又不明白了:“您、您等会儿,我认识您有一两年了吧?”

“嗯哼。”

“您不一直在外边蹦跶得挺欢么?”

“……”

“也偶尔有人叫您一声‘三公主’吧?”

“……”

“您这赦免与不赦免有区别么?”

“从前承蒙各位朋友帮忙包庇呗。哎,反正,玉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他自知不占理,如今是他承认当年的事做错了,我在外行走终于名正言顺,当然有区别啦。”

“噢,这样啊。那西海龙王一定心情很激动吧?舅母你刚刚得赦,不在家里多聚几日就急着来看我们,叫我怪不好意思的。要不我现在就去把我娘和小玉找回来吧,不好让你干等。”

“不用不用,不必为了我打搅她们的正事……”敖寸心忙拦住他,面上难掩黯然和疲惫。她根本没有回西海,从瑶池一出来就直奔华山,本想找杨婵说说话,将心中的百味杂陈倒给善解人意的婵妹梳理梳理,奈何一头撞在沉香这儿。沉香说得没错,她本该立即回家与父母亲人团聚的,可她迈不出这一步。

沉香被她使劲拦住,客套了两轮,只得乖乖坐回来,心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好像就是她与西海的关系怪怪的,认识她这么长西海,极少听她提起西海,也从未见她回过西海。

“沉香,你可知何谓‘近乡情怯’?”

沉香一点即懂,瞬间明白敖寸心的症结,“舅母,年少时我苦苦寻找被压在华山秘牢的母亲,心里想的就只有尽快见一见我阔别的母亲,此外再无旁的念头了。您是不是杂念太多,顾虑太多,所以一时不敢面对渴望得过于长久的东西,生怕碰碎了、失望了?”

“我家的事没这么简单,当年我和父王因灭世黑莲而闹得很难看,荒唐收场,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父王。”

“据舅母方才所言,让你回家看看也是我舅舅的意思?不管怎么说,先回去看看吧,一家人总不能互相躲一辈子。我舅舅可是鲜少如此体贴旁人,切莫辜负他一番美意。”

……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曾经寻死觅活的争吵,是不是只要不再故地重游,就可以假装那些不愉快统统没有发生过?

敖寸心等在龙宫外,绞着手指。当年任性妄为替人顶罪,以至于即使恢复记忆也不敢找机会请赦。如今赦免的旨意已下,她却差点没有勇气飞奔回家跟父王母后说一声“我回来了”。

独居娑婆谷的那些年,她不记得前尘,不明白世事,过得安闲乐呵,可当她带着漫漫往事与纷乱记忆再想起那段时光,竟会不寒而栗——没有期盼,没有抵制,没有希望,也没有惋惜,就像已经死去,就像从未活过,就像被锁在柴房里的那个凤云瑶,就像将消极心态保留至今的这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