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杨戬羽睫轻颤,话锋转走:“袁洪与麾下的常昊、吴龙俱是妖邪,那常昊原是蛇精化身,杀红了眼就隐在黑雾里伤人,我便化作一条蜈蚣,身生两翅飞扑,将其蛇首钳断。吴龙……”

敖寸心垂着头静静握着杨戬的手,听他忽然不再说下去,疑惑地抬眸去瞧,却见他毫无动静,似乎已经不省人事,忙去拍他的脸,全无反应,试试他额头的温度,倒是没事,切切腕脉,她又不懂,只觉脉搏还算平稳,想必无甚大碍。

他的面色还是一如平常,不像受了伤的样子,只是眉宇间的浅浅愁容如雾霭般挥之不去。

他在为何而愁?

敖寸心深深吸了口气,从院中捡起一根枯枝幻作木桶,打来天然井水,抱着他脱掉血染的衣衫。

背上那一刀伤得极狠。连西戎王都能算准杨戬的心肠,大胆地将刀锋劈向她,笃定杨戬会舍身来救。若在以前——敖寸心的遥远的以前——当她发觉他原来甘愿如此回护于她的时候,该是多么高兴?

敖寸心拧毛巾的手停住,双眼怔怔地望着虚无的空气,毛巾上的血水一滴一滴落回木盆,纷纷荡开小小的涟漪,把清冽的井水也渐渐染红。

这不就是她曾经梦寐以求的吗?梦寐以求他可以把她放在心上,可以为她付出一切。

敖寸心将他身上的外伤一处处拭净,又施法把血染的衣衫清理如新。他闭目侧躺在破旧的草席上,沉静的气度却仿佛不属尘世,任软红十丈浊浊也无法亵渎他分毫。

她宁愿自己面对的是那个肯在她面前为了婵妹之死而落泪的杨戬。

她该如何说服自己去伤害面前这个名叫杨戬的男人?每当敖寸心这样质问自己的时候,都会恨恨地想到月下那五短光头的可恶形象。那老头儿是不是在整她?如果是,他想要逼她明白什么呢?敖寸心想不出,也不屑去想。

等她把杨戬照料妥当的时候,已经疲倦得撑不开眼皮。

“我为你做的不够。”敖寸心趴在他身边,用发颤的手指轻轻摸了摸他好看的暗红薄唇。

……

欢悦的鸟鸣自枯枝穿透严冬的清晨,敖寸心被一阵轻微的动静惊醒,仰头看去,正见杨戬欠身用手背擦去唇上的血。

“你……”敖寸心见他吐了血,迅速清醒过来,支起身子帮他顺气,蹙眉笑道:“一觉醒来看见我没跑也不用激动成这样吧?”

杨戬并未理会她的打趣,闭了闭眼,用指尖把唇上的血反复擦净。

“内伤这么重怎么不告诉我?”

杨戬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敖寸心从那一眼中仿佛瞧出了一丝无奈。她自己就是这么一个心直眼直之人,只能看见眼睛所看到的、听到耳朵所听到的,很少费心去想表相背后的诸般缘由。杨戬以一敌百,全靠外在的蛮力与技巧自是应付不全,内在元气也必定耗得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