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回手,摊开被沾湿的手掌接住了几片雪花,哆嗦着哈了一口气,看着那几点洁白消融在自己冻得通红的掌心。

昨夜似乎下了场小雨,从早上起便转为飘雪。

自从进了十一月,俄亥俄州北部就再也没放过晴。更糟糕的是,这种阴冷潮湿的鬼天气将一直持续到转年的四月。

远远地,他看见住院部的某位护士长带着几名实习生朝他走来。

他们走过他身边时,护士长看见他身上仅着的半袖医疗制服,关切地寒暄了两句,他笑了笑却无话可说。在气氛变得尴尬前,其中一位小年轻及时领头抱怨了一句天气,引得其他所有人都默契地笑了起来。

他们又闲聊了好一阵子,多是在七嘴八舌地谈些医院上司和住院病人的无聊话,可美国敏锐地觉察到,所有人都在心照不宣地避讳提及“感恩节”的话题。

海斯医生没有家人。

美国在他们离开后,隐约听见那位年长的护士这么和实习生们悄声解释。他笑着摇了摇头,一直等到这群人走出好远,才终于耷下嘴角。

他抬起头,出神地望着灰白色的天空,眼镜镜片很快就被融化的雪水打湿。不一会儿,他眼前就只剩下雾蒙蒙的一片白霜。

——活见鬼的天气。

不知为何,刚才实习生随口的那句抱怨话,就是一直在他脑子里打转。

抱怨冬季变化无常的鬼天气,无疑是克利夫兰人民闲聊解压的必备话题。单是这句话,他在这短短几周的时间内,就已经听了上百遍。

可此刻,这句普普通通的牢骚话,却忽然让他想起了远在大洋彼岸的另一个人来。

他掏出手机,斟酌着编辑了一大长串的短信,最终却又一字一句地删了个精光。

望着通讯录中早已被自己铭记于心的那串号码,他快被冻僵的鼻尖,忽然传来一阵酸楚的刺痛。

又是一阵夹雪的寒风吹过。

美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再拿起手机,却发现他心上人的脸庞突然间占据了整个屏幕。

他忙乱地想要关掉通话界面,但被冻僵了的手指却怎么也不听使唤。于是他一时惊慌失措,竟痴痴望着几个月前偷拍下的那张恋人的睡颜,呆滞了足有几秒钟,才骤然晃过神来。

“——喂?”

听见手机里传出恋人不耐烦的声音,他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差点儿将手机丢进了喷泉水池中。

“嘿!英国!感恩节快乐!”

他握紧手机,毫不犹豫地开口,这才发觉自己的声音下意识地变得欢快——欢快得很是讽刺。

“你是喝汽水上头了,还是往火鸡肚子里塞大麻了?”

电话那头很是嘈杂,美国听见英国边没好气地揶挪着他,边向身旁众人小声道着歉,似乎正打算往稍安静些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