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愣住了。

他并不记得美国何曾在波士顿市郊住过,除了那几年——独立战争前后的那几年。

“你是说……”

“嗯,毕竟是快三百年的老房子了,”

美国扒开恋人的手,将湿漉漉的浴巾扔在了后座上,

“我尽量每年都去检查,但算来也确实有好几年没去过了。要是真漏雨了,你可不许嘲讽我!”

“我…你确定我也要去吗?”

英国嗫嚅着,不安地揪着自己潮湿的衣角。

那是幢不大的双层别墅,是美国第一次自己动手搭建起来的房子,也是美国拥有的第一个只属于自己,而不是这个国家的地方。

他想起自己最后一次以‘宗主国’的身份踏上这片土地的那天。那时殖民地人民对以他为首的红衣军已颇有微词,但这片土地所孕育的那位少年却还是像往常一样热情地招待了他。

从码头到市郊的一路上,他们热切地聊了不少文学艺术相关的话题。之后,那少年兴致勃勃地带他参观了自己私人别墅的书房跟卧室,还跟他分享了不少房屋施工期间发生的趣事。他假装没发现客厅角落被红布盖起的革命书籍,还有地下室衣柜中的藏蓝色军服与燧发枪,依然像往常一样,将从旧大陆带来的新奇物件都一股脑塞到了那孩子手中。

可那天的结局却和以往的任何一天都不同。

那天,少年掀翻了下午茶餐桌,撕毁了国王托他送达的条款,还将他带来的一整箱茶叶都扔在了地上,而他也失控地说了些言不由衷的混账话来恐吓对方。

当他夺门而出时,最后看了一眼那幢米白色的双层别墅。他看得那么仔细,恨不得将前院的每一根栅栏都扎进心里——虽然那时他并不知道世界即将天翻地覆,但他知道自己将再也无法回到这里。

那时,他以为自己再也没有家了。

可现在…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今天?为什么美国竟然要询问他愿不愿意回到那个地方?为什么还要用那样平常的语气?

这是美梦?还是恶作剧?还是……

英国的大腿被他自己掐得生疼,他吸了下鼻子,呆呆注视着车前窗摆动着的雨刷器,直到恋人轻松的笑声在耳边响起。

“愣什么神儿呢?”

美国戳了下身边人冰凉的脸颊,欢快地说道,

“当然要和你去啦!我可不想自己一个人在老房子里过夜!你不说话我就当默认咯?”

英国用力抓住了他压在档把上的右手,盯着他的双眼,说出口的话不知为何变得结结巴巴:

“不…不不不、我不值得你…别让我一个人…别……”

“什么跟什么嘛?想跟着去就直说呗!还总说我呢,你也够没出息的!”

美国打断了恋人断断续续的话语。他分明能感觉到对方冒着冷汗的手心传来的颤抖,但却又假装毫无察觉,平静地开动了汽车。

英国一句话也没有再说,默默抽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