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着,他扒开枕边人搭在自己腰间的胳膊,抢过被那人霸占了大半的厚毛毯盖回自己身上,打算好好补个回笼觉。但他才刚闭上眼睛,都还没来得及再酝酿睡意,那人就又翻了个身,变本加厉地将一整条腿都压到了他身上。

这让亚瑟很是不爽,于是为了报复,将手臂狠狠砸到了对方的肚皮上。

但即便如此,那人居然还是没有醒来,甚至还毫无睡相地张着大嘴,含糊地念叨着些“汉堡”啊“冰激凌”啊之类的垃圾食品,在梦中傻笑了起来。

“阿尔弗雷德,再吃你就要胖成猪了…”

亚瑟被气得没了脾气,小声唠叨了一句后,轻柔地用指腹捏了下阿尔弗雷德的脸颊,然后借着屋内晨曦的微光,打量起他的侧脸:

(他这两年绝对是长胖了!)

亚瑟在心里断言道。他观察着阿尔弗雷德棱角不再那般尖锐的颌骨,不禁又回忆起两人初次相遇的那个傍晚,回忆起这人在夕阳下轮廓分明的俊朗面容,还有那双深邃的蓝眸之中隐约闪烁着的泪光……

想起那天,还算是陌生人的他俩一起说出“好久不见”时的画面,亚瑟不禁失笑。既是笑那时候的阿尔弗雷德,也是笑那时候的他自己。

虽然当时并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但自那之后直到今天,每当他跟朋友们讲起与阿尔弗雷德的初见时,旁人那一副副艳羡的神情,都会让他感到很是难为情。

毕竟他们的相遇,古怪得根本没法简单粗暴地归功于所谓的“浪漫”或是“命中注定”——他知道自己一定是遗忘了什么:

究竟是什么呢?自己昏迷的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当年那个奇怪的官员究竟为什么会逼问他阿尔弗雷德的事情?他为什么会得到那件来路不明的空军夹克,为什么会留下阿尔弗雷德的身份牌,又为什么总会觉得自己和阿尔弗雷德已经认识几百年了呢?难道那个叫“美国”的人……

(算了,反正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现在再想装作和这家伙不熟,也已经来不及了。)

亚瑟抿嘴一笑,看着身旁睡得正熟的那人如此想到。

忽然间,他猛然意识到,自那天之后,转眼十几年的时光就已逝去。

是啊,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他这才头一次发觉,阿尔弗雷德的眉眼间居然已经生出了皱纹;那原本灿烂的深金色发丝,也自不知何时起,随着时光的流逝加深成了不那么显眼的浅栗色。

其实坦白说,阿尔弗雷德并不是很显老的那种人。虽然从没刻意控制过,但他的身材其实因坚持锻炼而保持得很好,除此之外,他的五官轮廓也随岁月增加而变得更加柔和,就连眉眼也因阅历渐长而愈发深邃……也许在不少人看来,现在的他甚至比前几年更有男性魅力了也说不定。

——当然,亚瑟才不会承认这一点,至少口头上绝对不会承认。

不过,他没法否认的是,自己确实正因身旁人这些衰老的小细节而感到幸福。这就像岁月给予他们的证据,证明着他们一同度过的时光都是真实的。

亚瑟幻想着再过几十年后,自己和身旁这人两鬓斑白的样子,轻轻将自己的左手掌心,覆在了他厚实的手掌之上。

他摩挲着阿尔弗雷德因常年操纵手术器械而变得粗壮的指节,缓慢、细致地感受着那只手上的每一处老茧,直到二人无名指款式相同的婚戒碰在一起,发出一声轻响。

“亚蒂…再睡五分钟……”

听见伴侣的这句呢喃,亚瑟于是立刻停下了动作,生怕这人下一秒钟就会噘着嘴睁开眼睛,埋怨自己扰了他的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