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对于吴一穷这样没出过山的人来讲,演员就是戏子,戏子就是下九流的行当,好不容易拉扯着自家儿子考上了大学,还来不及和乡民们炫耀够本,就传来了吴邪自甘堕落要当演员的消息,差点没把吴一穷给活活气死。
从那以后,每次吴邪回家过年吴一穷都没给吴邪好脸色看过,每次他打电话过来也都是吴二白或者吴妈妈接的,吴一穷愣是一句话都没跟他讲过。
吴邪今年因为档期问题没有回家过年,上回打电话也是三四个月前的事了,当然这其中也包含了一些与父亲之间的赌气成分在里面,躲着避着不想去看父亲难看的脸色。可今天,吴邪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特别想特别想家里人,想家里那一股子冲鼻的干辣椒味,想他从小刻在墙上的那几道身高线,想吴二白算盘珠子打起来的声音,想吴妈妈给他做的红薯粑粑,甚至想吴一穷揍他用的那把竹扫帚。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吴邪摒着气等了好久,终于等到话筒传出了声音。
“喂。”
“伢老官...”吴邪刚一开口,眼睛就湿了。
老实巴交的吴一穷有些手足无措地捧着电话不说话,又或者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站在一旁的吴二白摇了摇头,拍拍吴一穷的肩膀,“伢儿不来你怯不得子,来了你老麻嘿样的,还不和你伢儿唠唠?”
吴一穷黝黑粗糙的脸憋得通红,吴邪在电话的那头也不敢说话,憋着气等着自家老爹整自己的驼子。
吴一穷突然觉得有些茫然,又有些失落,儿子长大了,不再是那个穿着光着身子就这一条三角短裤就满村子乱跑的小伢儿,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农民,除了坐在家里等着儿子记得了回来看看自己,就只能尽量让自己不成为儿子的累赘,不拖累他。
这个淳朴的农民突然觉得很紧张,又有点难言的心酸,听着儿子在电话那头的呼吸声,他的眼前似乎又站着那个挂着鼻涕,浑身弄得脏兮兮的吴邪。
吴一穷不自觉地绞着电话线,嘴巴长了又合,合了又张,最后就只是干巴巴地跳出了几个字。
“伢儿,你要好好哒...”
吴邪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伢老官,伢老官对不起,伢老官...”
听到吴邪的哭腔,吴一穷着慌了,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满脸无措地在地上跺着脚打着转,样子可笑得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却格外得让人心酸。
以前吴邪一哭,吴一穷拿块白糖就能让吴邪笑得见牙不见眼;可现在不一样了,这个大学生吴邪,这个新新偶像吴邪让吴一穷莫名的感觉的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陌生,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和吴邪说话,他怕吴邪见惯了城市的灯红酒绿会瞧不起他这个留在乡下大字不是一个的爹,嫌这个爹穷,这个爹没用,不能让吴邪过上好日子,他才会自甘堕落去当一个戏子来养活自己。
“伢儿,伢儿,你好好的咋就咧咧上了?伢老官...伢老官...”
“伢老官,伢儿想你了,伢老官,伢儿想回家了,这里一点都不好,伢儿想爹了,想姆妈想二叔了,伢儿...伢儿不想留在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