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自己亲姐妹,总要给王夫人几份脸面,真吵起来也不好,薛姨妈也放下那执拗,点头笑道:“依令。老太太到底吃一杯令酒才是。”
老太太也是看王夫人面子,笑道:“这个自然。
就这样,一场风波化解于无形。
黛玉在旁看得啧啧称奇,说起来薛姨妈也是个人物,没想到被老太太一阵连消带打,居然连个二话都没有。
转眼便开始喝酒行令,大家伙热热闹闹吃了起来,凤姐儿当下夹起一筷子“茄鲞”给刘姥姥。
又说这茄鲞如何做得:把才下来的茄子把皮刨了,只要净肉,切成碎钉子,用鸡油炸了。再用鸡肉脯子合香菌、新笋、蘑菇、五香豆腐干子、各色干果子,都切成钉儿,拿鸡汤煨干了,拿香油一收,外加糟油一拌,盛在磁罐子里封严了。要吃的时候儿,拿出来,用炒的鸡瓜子一拌,就是了。
听得刘姥姥摇头吐舌,听得黛玉叹息,有今日之光景,谁能想到之后便是贾府连一碗白饭都要紧着来,不敢多给主子蒸
于是吃过茶后,遇到时机悄悄儿走到老祖宗身边,低声劝:“论理说我一个外人也不好插手外祖家事,可这也太泼费了些,便是家中有金山银山也禁不住这么造,便是佛祖看见也怪罪。”
贾母眉头一凛。她自然是隐约有些不满的,可如今年纪大了,精神不济,自然有一天算一天的高乐。
听到黛玉这么说,心里自然起了烦扰,当下拉住她的手:“我的儿,难为你想的周到。”
黛玉又说:“我如今也管着林家上下,自打管事便知道这大家族上下难得是维持体面,又要处处精打细算,老太太不张口,下面的人哪里来的胆量扣减开支,倒不如老太太劝导他们精简些。”
贾母紧锁眉头不语,黛玉见大好的日子,明明老太太是兴致勃勃出来游玩,却被自己说了几句扰了兴致,当下忙说些闲话哄她开怀。
待到了栊翠庵,妙玉奉茶后,说梅花上的雪比旧年蠲的雨水清淳。
黛玉心里叹息,好一个洁净人儿,谁能想到瓜州渡口后落入泥淖呢?也不知道她那时还会不会惦记起自己从前连旧年的雪水都分辨得出来?
过一会子妙玉命下人:“将那成窑的茶杯别收了,搁在外头去罢。”宝玉会意,知为刘姥姥吃了,她嫌腌臜不要了。
黛玉如今被晴雯和白先生昼夜教导,已经知道了便是乡下贫民也自有其品德高洁之处。
别的不提,巧姐儿被舅兄卖到妓}院后原来定下的姻亲人家置之不理,还是刘姥姥买下了巧姐儿,又将不嫌巧姐被人奸】污,让板儿娶了她,单是这一份高义便胜过许多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当下面上闪过一丝不满。
宝玉和妙玉陪笑说道:“那茶杯,白撩了岂不可惜依我说,不如就给了那贫婆子罢,她卖了也可以度日。你说使得么?”
黛玉心里赞叹,宝玉到底有几份好,总归还是怜悯老弱。
妙玉听了,想了一想,点头说道:“这也罢了。幸而那杯子是我没吃过的;若是我吃过的,我就砸碎了也不能给她。你要给她,我也不管,你只交给她快拿了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