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如此,他们对新出生的这一个,还是亲近不起来。
因为他根本不像个正常的小孩子。
酷拉皮卡的父母都是原原本本的窟卢塔族人,丈夫开朗热情,妻子活泼跳脱,然而他们的儿子却过分懂事——说懂事是好听的,事实上,酷拉皮卡除了刚出生的时候哭了几下,证明自己有这个功能之后,就再也没见他哭过。无论是饿了、被逗弄太过了、学走路时摔倒了,甚至连同笑也一样,仿佛被从表情库里删了,从来没见过。而且,他也不与任何人亲近,即使面对自己的父母,都是一副温和而疏离的模样。会跑会跳之后,更是整天见不到人影,一不留神就消失了。
就像是刻意与所有人保持着距离,将自己与整个族群割裂开来。
但是,为什么呢?
酷拉皮卡坐在一个山洞里,贴着粗粝冰冷的山石。
他只是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和族人相处。
被误解、被怨恨、被诅咒,生死关头如同宣泄般的咒骂声仿佛还停留在耳边,如今,同样的声音窃窃私语着,在他经过村子的时候缠绕过来,连同族长的叹息和派罗可呼喊,昼夜不息,无法挣脱。
怎么可能不受影响呢?金发孩子在小小的手掌微笑,皱起来的脸却比哭更难看。
不远处传来石块挪动的声音,在山洞深处堆叠成喧嚷的回声。过了一会儿,一个脑袋顶着棕色的发冒出来,看到他的时候明显松了口气:“酷拉皮卡!原来你躲到这里来了!”
酷拉皮卡目瞪口呆地盯着那个棕发的孩子从洞里钻出来,转身小心地把石块塞回去。
“派罗!你怎么在这里?!”他惊呼道,但不忘压低声音。
“我看到酷拉皮卡走进祭祀之地了。”派罗也放低了声音,拍拍手走过来,坐在小伙伴身边,露出大大的笑容来,“只有我一个人看到。”
“随随便便进祭祀之地是要关地牢的!”
“可是酷拉皮卡也进了啊。”派罗认真地指出,“不过真没想到,窟卢塔神像背后还有这么一个通道,不仔细找还真发现不了呢。”
他能说这是第二回的时候帮着处理族中事务后发现的秘密吗?
这是一条危急时刻专供族里的孩子逃生的通道。他们每次迁徙到新的隐居地,祭祀之地总会开辟在拥有类似天然逃生通道、或者相对比较容易开辟的地方,而且故意做成只能通过孩子的大小,就是为了万一全族有难的时候可以保留血脉。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前面几次都没能用上。
酷拉皮卡挪了一下,给小伙伴腾出大一点的空间,还是忍不住说道:“要是你的爸爸妈妈发现你跟我在一起,又会抓你回去关禁闭哦。”
派罗的父母并不希望自家孩子和酷拉皮卡玩。本该活泼可爱的儿子和那个奇怪的小孩接触多了,万一也变得奇怪起来可怎么办?但全村最小的两个孩子凑在一起,实在不能指望把人拆开。
“不会的,看我多聪明伶俐。”派罗说着站起来转了个圈。
两个小孩子在阴暗的山洞里,用笑容照亮彼此。
酷拉皮卡有些恍惚。
最初,和面对其他族人一样,他并不愿多接触派罗。他仍然关注他,想要保护他,但每次看见,就会想到上一世他倒在自己身前的样子。明明濒临死亡,却因为救了自己而那样欢喜。
他的同伴,他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