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一处废宅,携了刘恒□□进去,让他随意找个地方坐一下,紫夜从枯井里拉上来一个口袋,打开重重叠叠的油布,取出里面的酒扔给他。
刘恒犹疑地皱了皱眉,这人不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宜饮酒么?
“在下虽无起死回生之术,通经止痛的药理还是懂一些的”自己也拿一瓶坐在屋檐之下,任衣袍沾染了灰尘也无所畏惧。
都这样说了,刘恒也不好推辞,挨着紫夜坐下来,拔了酒塞浅尝一口,刺激又熟悉的浓香缓缓入喉,“秦酒?”
“秦酒识人,知之甚少,爱着寥寥,品者自知”看着还有两分与始皇帝陛下相似的双眸,紫夜一边喝酒,一边捡了个石块在地上乱涂乱画,像初时学字的孩童一般,随心所欲地勾勒自己心中最美的图案。
彻底放下礼仪与防备,刘恒换了个极其慵懒的姿势,撑地望天,模糊的记忆中,有人曾说,“一知天下事,二知生民苦,三知为官自省勿行差踏错,四知鲜克有终,五知人生须臾莫蹉跎。”
药谷虽在世间,却从不参与世间事,数百年来方能明哲保身,代代传承。
可这样的传承并不适合帝王与朝堂,如同待在深水里的鱼,下雨的时候总会想浮出水面看一看。
但正也因这样,那些浮上水面的,往往会付出异常惨重的代价。
“得不偿失在眼前看来,确实让人觉得当初的决定愚蠢至极,可天下大势向以长久计,心智不改,持身中正,便算不得血本无归。”
得不偿失与否,刘恒现在也不再细想了,只是觉得眼下的局势,说未来可期还早了些,“薛谷主觉得,我要如何做,才能成为他们那样的人?”这个他们,指的自然是始皇帝陛下和扶苏。
轻轻扫去刘恒肩膀上的蚂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高山与低谷,无论如何努力,谁都不能成为谁,是故,“成为你心里的自己就好。”
“道理虽懂,行事却难……”
紫夜的酒很快就见了底,偏头看着已染了醉意,却依旧将情绪控制得极好的刘恒,心叹他多年来如履薄冰成了习惯,竟连喝了秦酒,也没有过多的宣泄。
“若是容易,成功又有何趣?行过万里河山,历经百劫千难的成就岂是享家族荫蔽,听他人言说能比的?”换言之,始皇帝陛下横扫六合、威震四海之前,日子何止是艰难。
“嗬”刘恒低低地舒了一口气,将剩余的酒洒在地上,“无需故国依旧,只愿天下长安。”
刘氏也好,嬴氏也罢,一个王朝的存在,不过是为黎民百姓遮风挡雨。
于心思聪颖,又十分清醒的人而言,任何的劝说都是多余,因而紫夜看似跑偏,实则早有预谋地问,“公子,可知此处废宅从前叫什么?”
“什么?”刘恒对药谷前事知之甚少,自然不知道紫夜曾在咸阳数年,为始皇帝陛下誊写书籍。
“兰摧玉折”似笑非笑地看着刘恒,紫夜言中之意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