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想起烛台切刚来的那个清晨,少女出于困意呢喃着毫无逻辑的絮语,第一次直白地在刀剑们面前展露出深藏着的自我。“义务”、“目标”、“幸福”,虽然已经坚持不住了却还是这么说着,明明自己也在哭泣着,却仍旧只记得尽力安慰旁人。
最后亲手给她盖上薄被时,纤巧的眉头依然微蹙着,鸦羽一般的睫毛上悬着细碎的水珠。
拂散了印象里泪水的咸味,那人依旧隔着扇仿佛永远不会打开的木门,执拗地以沉默相对。好像已经没有什么话好说了,长谷部在无人看见的暗处展露出一个自嘲的苦笑,却依旧不肯抛下她径自离去。
“这没有什么可害臊的。”尽力把语气放得温柔,祈盼着多少能触动她些许,“不愿和喜爱之人分离,只是人之常情罢了。但是,感受到这份喜爱,因此想有所回馈的我们……您又为什么要一直逃避呢?”
明明已经是满盘皆输的局势,却依旧不愿就此投降的诺维雅唔了一声,有气无力地反驳:“虽然这么说,但长谷部你不是也一直不肯承认我吗?并不是、这么简单的——”
“事情”二字还未出口,就听见门外那振一直别扭到不行的刀剑低声道:“……主人。”
“…………什么???”
“主人。”
这次的回答显得清晰坚定许多,她几乎能想象出那双黛紫色眸子里激荡的情绪是如何平复下去。由于过度惊讶再次陷入沉默,几乎想打着哈哈说“怎么搞得好像我借着形势逼良为娼一样”,然而太不严肃,似乎对不起打刀这个称呼里满载的决心。
并不是像以前一样能敷衍过去的事情。
“没必要勉强的,长谷部君。”
“我没有。”
他的语气听起来并不像说谎,虽然带着显而易见的苦涩意味,但并非出于抵触。
“嗯,一直僵持着也不太好。您的确是我的主人,从契约成立的那一刻起就是这样了。倒是我之前,由于被转手的愤恨而做出的任性行为,应该为此请求您原谅。并不是不承认您……只是觉得,没有那样说的资格罢了。”
无法怨恨上一位主人,因而怨憎无能的自己。由此产生的,挥之不去的不洁感。
“即使知道北野大人并非完人,但我一开始的确宣称过只忠于她一人。所以即使之后到了您这里,明明刚见面时就应该宣誓效忠,但我却始终无法说出口。”
“无论是谁都能许下誓言,无论对谁都能付出忠诚……这样的话就没有意义了。’我的刀刃只为您一人而存在‘,这种话要是同时诉诸二人,又和谄媚的谎言有什么区别呢?”
这种乏味的悖论,就是心底一直缠绕着他的、无解的藩篱。
至于他自己的想法,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你是这么认为的啊。”
注意力短暂地从背部一波波的疼痛上转移开,诺维雅垂着眼睫低声叹气:“对于重视原则的刀剑而言,的确是不能变通的严肃问题。正确与否尚且不论,长谷部君,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