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藤拐进一条巷子。两边民宅的白围墙经年累月敷了一层淡淡的乌色。越过墙头朝里望,能看见院中高耸的书瘠似的黑瓦屋顶。斋藤一向耳敏于眼,早隔了一些距离听见这边墙壁的“蹭擦”声。春天的午后,人容易困乏,一些贼专溜这种空子□□越壁小偷小摸。

斋藤加快步伐,左手覆住刀柄,蓝绿的羽织衣袂飘飞。声音越来越近,果不其然,前方的墙上挂着一个人,悬着两条长腿,上半身伛偻着,脚尖死死蹬住墙面,防止自己掉下去。斋藤眯着眼睛细瞧,只觉得那身影分外眼熟:那人缩着肩膀,夹着一个乌黑的后脑勺,头顶的缎带蝴蝶结束着发尾打着卷的长发。冰蓝色的襦裙。美丽却又格格不入的打扮……

斋藤悄悄靠近,立在墙下,试探着问:“纯小姐?”

小纯身体一僵,惊出一身冷汗,手中的画板差点滑出去。她定了定神,奋力撑起身体扭头一看,脸上顿时红一阵白一阵:“斋……斋藤君。”

斋藤收刀入鞘,那声清脆的“呛啷”声又让小纯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许是小纯的姿态太过滑稽,斋藤难得生出一点促狭,他拈起小纯的裙边搓了搓,用一种颇惋惜的口吻说:“纯小姐的裙子都蹭脏了。为了爬墙,这么漂亮的裙子染上了污渍,实在是可惜。”

因为支撑点都在双脚,小纯的软底绣鞋从脚后跟崩开了,悬在脚尖上带掉不掉的。斋藤握住小纯的脚踝,帮她把鞋穿好:“纯小姐的鞋子要掉下来了,在下帮你提上。”

小纯无奈地翘着两只脚,改用膝盖施力。她一半人在墙内,一半人在墙外,胃硌在墙头早就一阵阵麻痛。她匆匆收起画笔,压低声音说:“斋藤君,你离远一点,我要跳下来了。”

斋藤抬头看了看:“这家宅子的墙头比一般人家的要高出许多,还是在下抱纯小姐下来吧!”他拦抱住小纯的双膝,又说:“纯小姐请放开手,小心不要划到顶部的瓦片。”

“等等……”小纯的左肩被蔷薇的茎刺勾住,怕惊扰到宅子的主人,她一直压低声音。斋藤没听见她的话。随着“嘶拉”的裂帛声,小纯向后一仰,被斋藤打横抱住。

斋藤把小纯放下来,看见她肩头的衣服裂口,隐约露出里面细白的皮肤。他微微别过脸,道:“非常抱歉,是在下鲁莽了。”

小纯道:“这怎么能怪到斋藤君呢!是我自己勾到了蔷薇的花刺。说起来我还要感谢斋藤君,别看我说要自己跳墙下来,其实心里慌着呢!爬墙容易,跳墙还真有一点害怕。”

“在下在不远处听着这边有摩擦墙壁的声音。因为最近入室盗窃案件频发,就比较注意这些地方了。”斋藤说,“只是没想到纯小姐会在这里……”

小纯讪笑,她托起披挂在外墙上的粉蔷薇:“我今天出来写生,找些背景素材。走街串巷逛到这里,看见这家‘一面蔷薇出墙来’,就顺藤摸瓜爬到墙上去看。没想到院子里更美,蔷薇铺了半边院子。被迷住了眼,我就趴在墙上匆匆画了幅速写。”

她捂着肩头,自嘲道:“‘美人’果然都是带刺的。虽然是为了蔷薇美人作贼,但也得到了它的惩罚。”

斋藤像是突然被点醒,立刻脱下羽织披到小纯身上:“是在下思虑不周,失礼了。”

“斋藤君怎么会是‘思虑不周’,反倒一向是‘虑无不周’。”小纯要脱下羽织,“斋藤君正在巡街吧?队服突然不见了可不好。我现在就回去换衣服。衣服的口子不大,背上画板就遮住了。斋藤君还是穿上羽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