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禾坐在七政轩的右侧的耳房里,在昏黄的烛火下,绣着黄/菊/花,不能亲自祭奠,绣朵黄/菊/花聊表心意,心里也会安慰些。
月牙白的衣袖滑落,露出一截藕臂,羽落右手手腕处原本斑驳的深粉色疤痕现在只余下浅浅几道痕迹,润玉给的祛痕膏着实好用。
穗禾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发髻,想到昨日润玉亲手簪在她发间的那枚孔雀翎金钗,然不免有些可惜,那枚金钗真的很好看呢。
正想着,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羽落,你跟我去一趟后山瀑布。”
穗禾抬眼瞧了瞧窗外,月明星稀,鸦鹊南飞,夜风瑟瑟,薄云淡淡,这么晚了,去后山瀑布是要干嘛?带着疑惑,穗禾披上外衣,走了出去。
一轮圆月下,竹林影影绰绰,润玉一袭雪白的衣衫,在夜里格外醒目。怎么说呢,没看清楚,那就是活见鬼;瞧清楚了,那就是月里来的仙人,唯一煞风景的就是他肩上扛着一只巨大无比的袋子,也不知道里头装了些什么。
润玉轻功极好,双脚一用力,就好似一缕轻纱云烟般落在了竹叶尖上,他居高临下的朝穗禾伸出手道:“快上来吧。”他总是这样,很少喊她羽落。
背着月光,穗禾瞧不清润玉的表情,一掌轻轻推了一把紫云木,借着力,双脚飞跃而起,落在润玉身旁。
用轻功就是快,没多会,他们两人就到了九天瀑布底下,夜深人静,水流更是哗啦啦作响跌落清潭,顺着一道口子,跨着矮矮山石,斜斜的往山下流去。
润玉打开包裹,里头是许多许多的河灯,他蹲下身来,拿起一盏河灯,用火折子点燃,递给穗禾,道:“你帮我把这些河灯放了吧。”
穗禾愣愣的接过这些缅怀祭祀才能用上的河灯,看着奔流不息的瀑布水,忍不住问道:“大少庄主是要祭祀谁呢?”
“机关城宁家,阖族上下。”掷地有声,不遮不掩。
穗禾将一盏河灯放入水中,河灯顺着浅浅水流,往下游走,带去思念与怀念。“机关城宁家可是与魔教勾结,满门被灭,自食恶果,他人提及都觉得污了颜面,大少庄主这般偷偷祭祀,不怕被别人知晓,坏了名声?”
“我相信我眼睛看见的一切,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再说,这武林正道未必正,魔教中人也未必都是魔。”润玉小时候去过机关城,每一个都很和蔼友善,不像凌霄山庄里那样压抑,他甚至都不敢笑,到了机关城,一向严厉的荼姚也变了个样。他也曾见过正道口中人人喊杀的离火教五长老第五符救人于水火,也曾看见他的父亲乔太微面对被魔教威胁的孤儿寡母不管不顾。
润玉这一番肺腑之言,穗禾心中不免动容,她以为除了她自己、姨母和红姑,还有第五符,这世上再没有人相信宁家是清白无辜的。眼尾不自觉的湿润,穗禾抬头看着夜空,明月如炬,格外的美。
河灯一盏接着一盏放入水中,排成长长的一道光河,穗禾细细算过,加上润玉手中还剩下的最后一盏,一共是一百二十七盏河灯,正是包括她在内丧生在大火中的宁家全族人数。
“我想听琴了,你去小屋里帮我拿一下吧。”润玉手中拿着一盏河灯,迟迟没有点亮。